夜幕低垂。
北海之上呼啸的海风越发凛冽,风速飞快攀升到了32节的7级风。
层层叠叠的大浪涌起,高度早就接近3米。
按照常识,在这一场已经显而易见的风暴前奏中。
所有海上的帆船,无论是威风凛凛的一级舰,还是不起眼的小舢板,都应该早早寻找避风港下锚躲避。
如果有谁胆敢继续在大海上航行,哪怕收起所有风帆,也会悲惨的摧折桅杆。
倾覆沉没就是他们唯一的下场!
诡异的是,这种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终年都被大雾笼罩的铁锚湾外围。
在那片由无数座“矮丘”组成的海面上,驶来了一支好似螃蟹横爬,逆风而上的庞大舰队。
桅杆上醒目的黑底血十字旗迎风招展。
说明他们正是那一支三天之前从布里斯托尔港出发的黑廷斯海峡舰队。
那一艘体型最庞大的旗舰,二级舰【爱德华国王号】已经从先导舰的位置,来到了舰队的最中心。
其他数十艘战列舰、巡航舰围绕在他的身边,形成了一个近似的正圆。
每当狂风、巨浪袭向他们的时候,威力都会莫名削减大半。
像是在惧怕着舰队中的什么东西一样,让这支黑廷斯海军不受风暴的影响。
不,更准确的说,他们不只是不受风暴影响,而是这场风暴似乎本就是来自于他们。
就跟当初多佛尔海峡红白蔷薇之战时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一模一样!
“报告司令官,刚刚红胡子爱德华彻底失联。
几个小时之前传信,他被督军竞选的武斗环节困在了瓦尔哈拉。
但十分钟之前我对他发出的新消息,到现在都没有回应,恐怕是真的不能按照原定计划为我们打开铁锚湾的迷锁了。”
一位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青年校官来到指挥室,向舰队司令诺里奇·约克将军报告了一个坏消息。
正站在玻璃舷窗边,看着外面那一片白雾迷锁的司令官,闻言脸上却全无恼怒之色,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那位名声在外的大海盗也不过只是一步闲棋,能够成功最好,不能成功也无所谓。
计划越精密,出错的概率就越大。
这就跟我们在海外和那些邪门的怪诞、邪灵打交道是一样的道理,意外本身就是危险源之一,需要早做准备。
我希望你记住,取巧的方法可以用,但意外出现时,真正能兜底的只有我们自己的实力!”
这位跟舰队司令诺里奇长得有五分相似的青年校官,明显身份不同。
听到司令官的教导,依旧难以释怀,举起手中一枚同款的黑色螺号,满脸肉疼道:
“父司令官。
在我们打败兰开斯特,夺走王位之前,您就把对接红胡子谋划铁锚湾的任务交给了我。
这么长的时间,我们在他身上投入了太多的人力和物力。
这还不算更早之前我们折价卖给他的三级舰【复仇女神号】。
单单是后面投靠他的那一百多艘私掠船,每年交给家族海事法庭的10%劫获,就是一笔恐怖的数字。
要是都在武斗环节被红胡子这個蠢材给挥霍掉了,明年家族的财务报告一定会很难看啊!”
白蔷薇约克家族的舰队司令诺里奇,也是行动总指挥,对自己的儿子小诺里奇摆了摆手。
语重心长地开解他:
“孩子,高贵的约克跟那些亡命之徒不一样。
我们拥有的资本,让我们可以付出无数次试错成本,但他们的命却只有一条。
只要掌握着权势和财富,我们就可以让各个序列中的超凡者和人才卖命。
付出区区一笔财富,用他们的命来证明内应计划不可行,湾民的实力出乎预料,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吗?
只要杀光他们,那些钱就还是我们的。
况且,这片大海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追逐财富和权势的海盗。
红胡子不是还传回来一份自由海盗的名单吗?
过后只要这些有意投靠约克家族,想要从我们身上得到施舍的卑贱海盗还活着。
我们大可以放宽《私掠许可证》的限制,让他们成为新的私掠船长继续为家族卖命。”
见年轻的儿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诺里奇拍拍他的肩膀。
看了一眼桌上的时钟,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行了,至少红胡子已经提前开启了黑弥撒仪式,成功用仿造的三十枚银币标记了铁锚湾的顽固湾民。
既然他们主动放弃了皈依的选项,那就彻底毁灭吧!
时间已至,你带着我的手令,去跟【律法师】们一起启动那件东西。
将来这片大海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虽然你只是一个二阶职业级的【律法师】,但从现在开始就要学会如何独当一面了。”
意识到收割的时刻终于到来,小诺里奇连忙立正敬礼:
“是,司令官,我这就去传令!”
二级舰【爱德华国王号】排水量1870吨,火炮甲板长541米,宽度1514米。
载炮90门,32磅炮28门,18磅炮28门,12磅炮32门,外加露天甲板4门9磅炮,定员750人。
除了露天甲板之外,下面还有上、中、下三层贯通火炮甲板,几乎就是一座立体的小型要塞。
一路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只有船上那些意志最坚定,实力最出众,对约克家族也最忠诚的精锐士兵,才有资格来到这里。
不仅如此,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肃穆的威严气息。
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以为自己来到了正在宣判的审判庭。
超凡者打开【灵视】就会看到船舱中充斥着银白色的律法网络。
每一个转角都蹲着一只头戴王冠怀抱纯金天秤的虚幻金狮子,瞪大铜铃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来人。
没有权限之人禁绝入内。
单单是这份安保级别就比得上国王的金库了。
小诺里奇畅通无阻地一路来到下层火炮甲板,这里一片漆黑,所有的炮门都被彻底封死。
众所周知,大风、高海况下,战列舰下风一侧的炮门会浸没到水线以下。
航行时必须要让工匠用木条把炮门从舷内封钉住,插上炮门栓。
然后还要用松树油混合麻絮制作的捻缝料,把炮门四边的缝隙填起来,严格做好防水工作。
即使【爱德华国王号】上有那件东西在镇压风浪,外面的浪高也依旧超过了主炮炮门。
为了防止风向突变,他们干脆将两侧的炮门全都牢牢封死。
避免船只进水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一条关乎生死的禁忌:
“绝对,绝对不能让那件东西泡进海水里!”
底舱里一群十几位【律法师】正严密看守着一口被锁链和法条重重封印的箱子。
他们统一身着大红色的法袍,头戴白色假发,象征着人性退避,此时只有不偏不倚的神性和司法公正。
同时手握象征刑罚和权力的束棒,接引白银律法和【王权铁律·大宪章】的力量织成法网,将箱子牢牢笼罩其中。
统合整支舰队的力量,将这里变成了王国的海上领土,王权统御之地。
但小诺里奇知道,律法主要目的是为了对外防御,对那个东西的约束力聊胜于无。
真正依靠的还的是
为首的一位三阶【律法师】大法官杜德·莱特,从腰间拔出了一根古旧的牧羊笛,对着小诺里奇点点头。
示意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打开封印,召唤‘天灾’!”
舰队司令签署的手令化作灰烬,箱子上的封印一层层被揭开。
所有人握紧了手中的束棒,全都如临大敌。
呼——!
随着最后一层封印被揭开,浓郁的水汽携带着像是要渗入人骨髓的刺鼻腥臭味,瞬间充斥了战舰底舱。
箱子里面装着一只色彩艳丽的彩陶大瓦罐。
里面用不知名的药水浸泡着一小截人类大腿粗,看起来已经严重腐败的惨白触手。
只是跟寻常的章鱼触手不同,它的吸盘中间长满了狰狞的口器。
根本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就在它出现的一瞬间。
所有人都感到自己的大脑沟回里似乎正有什么滑腻的东西来回蠕动。
莫名其妙的画面、语言、文字从他们的眼睛、耳朵、鼻子、舌头、皮肤等等任何存在感官的地方疯狂灌入。
眼前底舱中的木板、铆钉、生铁压舱物、角落里的酒桶开始扭曲变形成某种超大型软体动物的触足。
疙疙瘩瘩的吸盘中间又长出滴着口水的嘴巴、牙齿,像潮水一样向着船舱中的【律法师】们涌动过来。
咚!
【律法师】们闭着眼睛,将手中的束棒向着脚下用力一顿。
地上使用某种禁忌知识刻画的法阵蓦然亮起,形成了一个酷似罗盘的形状。
其中一根血色的指针缓缓转动,最终指向了十海里(185公里)之外铁锚湾的方向。
那些触手也为之一顿。
“不要去记忆它的样子,也不要接收它散播的信息,更不要探究它的来源。
只要我们不被标记,它就不会主动攻击我们。”
大法官威严的声音响起,微微驱散了众人心中的紧张感。
嘟嘟嘟
一阵令人烦恶欲吐的燥乱笛音忽然响起。
杜德·莱特吹响了手中的【二级圣遗物·花衣吹笛手的牧羊笛】。
十分神奇的是,听到笛音,那些虚幻的触手像蛇一样微微摆动身体,然后瞬间消失,出现在了战舰之外。
天空中的乌云、大海中的浪花似乎都受到它影响,显化出了不可名状的形体。
等到根据罗盘法阵确定好方位,忽然没入虚空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