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安禄山的哭泣,鼓角声前奏,天宝十四载

大唐天将军 落叶凋谢 6541 字 2个月前

安禄山不是一个没心眼的人。

当年的“偷羊贼”,在死到临头的时候凭借机智保下性命,并得到张守珪的青睐,可见他随机应变的能力。

时天宝十三载,在谋主严庄的提醒下,安禄山明白他还差点时间,未准备完全。

严庄用坚定的语气告诉安禄山,现在起事,只有三成胜算。

等一年后起事,会有七成胜算。

谋反,是风险最大,潜在收益最高的事情。

七成胜算,已经非常大了。

谋主严庄和狗头军师高尚有故意增加安禄山信心的嫌疑。

本来安禄山是不敢来的,但是在严庄和高尚的力劝下,又从留在长安的探子刘骆谷那里得到一些可靠消息,安禄山恢复他曾经上阵杀敌时的勇气,再至长安。

杨国忠信誓旦旦地与李隆基打赌。

随着安禄山入长安,宣告着杨国忠打赌失败。

这一次,安禄山没有沿着大明宫的飞檐翘角路过,他直奔兴庆宫而去。

马在兴庆宫外停下后,安禄山气喘吁吁,连滚带爬地来到花萼相辉楼。

他自见到李隆基就嚎啕大哭,像是受到极大委屈一样,那声音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不能自己。

“禄山何故?”

李隆基看到趴在地上的安禄山,风尘仆仆,一脸疲惫,很心疼这个好大儿。

“臣是个胡人,不太懂中原的礼仪,只有一片赤心。只是承蒙圣人的宠爱,擢升到今天尊贵的地位,因此受到宰相的嫉恨,臣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在宰相的手中。”

“臣因此而哭泣,因不能侍奉父亲和母亲而伤心。”

安禄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李隆基哭诉道,悲痛欲绝。

“禄山勿忧,我是相信你的。再也不会听信别人的话了。”

“禄山来一次不容易,令人去国库取一万缗钱,赏赐给禄山。”

见安禄山如此,李隆基怎会不相信安禄山呢,不仅不再怀疑安禄山,还立刻赏赐一千万钱给他。

同时,李隆基心里不满杨国忠瞎折腾,多事。

不过李隆基依旧很信任杨国忠,也不打算罢杨国忠相位。

现在的李隆基更追求政治上的稳定,他也好没有烦恼,安稳自在。

“谢圣人,臣掏心掏肺也要报答圣人的宠信之恩,一定誓死帮助圣人镇住东北的几个部落,让他们明显圣人之威德。”

安禄山连忙磕头拜谢,心中长舒一口气。

他知道到这种地步,李隆基不会再问罪他。

最起码短时间内不会。

李隆基又安抚安禄山一阵后,让安禄山回到豪宅中休息,这段时间陪他吃喝玩乐。

安禄山想立刻离开长安回范阳,然他不得不听从李隆基的安排。

虽然安禄山在长安城中有壮丽的豪宅,里面锅碗瓢盆装点成金,但心里已有变化,这里他一刻也不想多呆。

安禄山刚离开兴庆宫,李隆基就将右相杨国忠,左相陈希烈召入勤政务本楼。

“臣杨国忠,拜见圣人!”

“臣陈希烈,拜见圣人!”

杨国忠和陈希烈入楼后先拜。

“听了你们的话,险些误会忠臣良将。知道你们将相不和,以后不要再说禄山的坏话了,否则朕会生气治你们罪。”

李隆基没有说免礼,而是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杨国忠没完没了,所以这次李隆基说话很严厉。

当然,更多是吓唬杨国忠。

“回圣人,安禄山狼子野心,他一定会效仿石勒故事。请圣人派遣大臣到范阳查验范阳军、平卢军的兵甲、粮食,必然有造反的蛛丝马迹。”

只有杀死安禄山,他才能倾尽全力对抗另外一个大敌李瑄。

“国忠,朕派人到你的府上,会不会查到什么?”

李隆基盯着杨国忠问。

这一下杨国忠语塞。

他屁股是不干净,但他只是为自己谋利,而安禄山在危害国家。

“圣人,一个胡将有精兵二十万,以及结连契丹、奚、同罗、室韦、靺鞨。他又懂得中原的山川虚实,一旦长驱直入,中原将没有抗衡的力量,请圣人三思!”

杨国忠硬着头皮向李隆基阐述安禄山的危害。

河北、河南空虚,想毁掉国家,只是安禄山一念之间,哪能如此啊!

若安禄山造反,大唐河西、朔方、陇右的兵马根本来不及调遣。

更别说远在西域,准备远征的安西北庭军。

有的时候,根基破碎,枝干很容易就垮掉。

“够了!你们这些当宰相大臣的,心胸要开阔,不要看我对禄山恩宠有加,你们就耿耿于怀。我对你们的恩宠少了吗?宰相还不够吗?”

李隆基又是一顿呵斥,然后用担保的语气向杨国忠和陈希烈等人说道:“我对安禄山推心置腹,料他必不会心生异志。东北的奚和契丹,全是靠他镇守遏制的。朕自保之,卿等勿虑也!”

朕自保之,卿等勿虑!

这是李隆基对一个臣子的担保书。

当一切成为现实,当这块遮羞布被撕扯下来,当李隆基的脸被按在地上磨擦。

可想而知,李隆基必然会失去理智。

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杨国忠还能说什么?

唉!

一个奸臣竟然大叹一口气。因为他遇到比他还奸诈的人。

他是首席宰相,却无可奈何。

若东窗事发,即便大唐有战神李瑄,也鞭长莫及。

相比之下,范阳直入中原。

波斯地区,远在天涯海角!

安禄山陪李隆基玩几天后,李隆基脑子可能被门挤了。

准备拜安禄山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表对其宠信。

和唐初的鲜卑族不同。

鲜卑已经全部汉化,成为汉人的一部分。

而安禄山不仅仅是胡人,而且还是突厥与粟特结合的杂胡。

这些消息传出去后,长安天翻地覆。

上到贵族大臣,下到平民百姓,无一不对李隆基的决定而震惊。

作为当事人的安禄山也觉得害怕,他已经到造反的边缘了,成为宰相,就意味着失去东北的控制,随时会死无葬身之地。

好在这个时候政坛常青树张垍向李隆基禀告道:“启禀圣人,安禄山虽有军功,但文化不高。当宰相恐不会处理政务,徒增笑柄。臣担心诏书传遍天下后,四夷会轻视我大唐,请圣人收回成命。”

张垍是开元名相张说的儿子,兼任翰林学士。同时,他还是李隆基的女婿。

所以很容易说服李隆基。

听到张垍的话后,李隆基觉得有道理,就打消了拜安禄山为宰相的想法。

朝野舒了一口气,安禄山心有余悸,躲在角落里不断擦拭冷汗。

不过李隆基给安禄山换了文职事官,兼任尚书左仆射。

现在尚书右仆射为李瑄兼任。

另外,李隆基又为安禄山的几个儿子封了闲官,最高为安庆宗和安庆绪,前者为从三品的检校太仆卿,后者为从三品鸿胪卿。

安禄山已看透李隆基的心思,在一次玩得尽兴的时候,他请求李隆基批示,希望能从陇右牧监,拨六千匹战马,填补军用。

历史上安禄山直接向李隆基讨要陇右群牧大使。

现在安禄山知道李瑄陇右群牧大使的位置稳得很,他不可能得到,故而想一步步得到一些战马,充实军中实力。

李隆基毫不犹豫地同意安禄山的请求。

陇右群牧副大使无奈,只能听命调遣战马给安禄山。

他通知李瑄后,李瑄让他选择勉强符合战马到马匹交给安禄山。

这些战马能力有限,不能用以重骑兵。

“臣所部将士,在与奚、契丹、靺鞨、室韦、同罗等部落的作战中,屡屡立下大功,但他们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地位,臣请求破格提拔他们,希望圣人赏赐一些空白的敕令,臣可带回军中,直接授予他们。”

安禄山尝到甜头后,得寸进尺,在一次斗鸡比赛中,他又向李隆基请求。

“你这个胡儿,还好大喜功!”

“去找国忠和武部,让他们盖上印章,封将军、中郎将的敕令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李隆基指着安禄山,哈哈一笑。

安禄山想要空白委任状,很明显的收买人心,李隆基却认为是好大喜功,大手一挥,直接同意。

大唐军中的将职有低级将领衙将,郎将,这些节度使就可以提拔。

另外就是中郎将、将军,需要武部(兵部)同意。

将军的品级差别很大。

如果是领禁军的将军,最起码是从三品官,需要李隆基亲自任命。

“臣谢圣人!”

回头安禄山就带着李隆基的命令,找武部一口气要数百张空白的委任状,又神气十足的到中书门下堂找杨国忠盖章。

杨国忠快被气死了。

他安排老臣去状告安禄山此举为收买人心,但李隆基因此暴怒,令人将老臣轰出去,并且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免去这名老臣的官职,永不录用。

杨国忠再次请求虢国夫人,哪怕豁出老命,用上床上功夫,也没有使虢国夫人出手相助。

虢国夫人、秦国夫人、韩国夫人等因椒房富贵,见识浅薄。

好歹杨国忠能看到国家的长远,而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她们对忠诚的评价,也仅限于安禄山向她们献上的珠玉。

连杨玉环都被安禄山的人畜无害欺骗,她认为自己的干儿子没有异心。

而杨国忠与李瑄的敌对关系,更让杨玉环觉得是杨国忠与安禄山将相不和。

面对安禄山此次回宫的殊荣赏赐,她默不作声。

这一刻,“祸国殃民”的称号,也不可避免的会加在她的身上。

五杨因她而富贵,杨国忠因她而宰相,安禄山是她的干儿子。

你可以说她什么都没做,也可以说她什么都做了。

这无从反驳!

安禄山在长安时,为讨好李隆基无所不用其极,斗鸡蹴鞠,樗蒲搏戏,献上各种奇珍异宝,说出各种阿谀奉承。

他的身材越来越肥胖,连走路都不太稳当,看李隆基在酒宴上尽兴,立刻展现“医学奇迹”,如十年前那样,跳起胡旋舞来。

滑稽的表情,旋转如风的肥胖身躯,逗得李隆基捧腹大笑。

美酒都被碰洒了,酒香散落一地。

李隆基自顾自地娱乐,只有欢快的笑容。

有时候,李隆基也会让杨玉环为他跳舞。

杨玉环的胡旋舞轻盈而柔美,舞动的时候,华丽的衣裳飘逸如仙,挂着的流苏叮当清脆。

步步生莲,如飘逸的仙子一样。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更有兴致的时候,李隆基披头散发,佩戴上羯鼓。

他不用鼓槌,双手击鼓,大殿之上,身躯跟着旋律摇晃。

朦朦胧胧,似醉似醒。

“啪!”

他不小心撞到一个架子。

那精美无暇,色泽典雅的青瓷花瓶,从架子上掉落,应声而碎。

李隆基不觉,继续他的放纵。

陪伴他酒宴的人,也没有人觉得异样。

盛世就如这从越窑上贡的青瓷,精美而易碎。

天宝年间,极乐之宴。

在欢声之中,李隆基总是在醉倒在宴会上。

那梦中,就像是天上人间。

他所过之处,都有人间的影子。

华清宫是黑夜,兴庆宫是白昼。

他与一个美妙的灵魂在天空中比翼双飞,蹁跹起舞。

那天间响起如天籁一般的《霓裳羽衣曲》,一切凡尘俗世,都无法再打扰到他。

梦醒时分,见镜前梳妆的杨玉环,李隆基无比陶醉,回味。

想陷入下一场梦中。

如果一万年都如此,那就是天上的神仙!

……

两个月后,安禄山害怕夜长梦多,启奏离开长安。

毕竟他是在刀尖上跳舞。

李隆基一旦起疑心,那就是排山倒海,他必身首异处。

路过东北的龙首原上,安禄山深深地看一眼大明宫,他在马上展怀,拥抱江山,拥抱长安,拥抱宫殿,以及他做梦都在想到干娘杨玉环。

这也是安禄山起兵的因素之一,他会得到李隆基的一切。

由于安禄山做贼心虚,总是觉得有人会害他,所以回去的路上,为更小心谨慎,他出潼关后,走水路沿着黄河东下。

嫌弃不够快,安禄山令船夫十五里换一班,昼夜兼程,不休息片刻。

下船以后,安禄山沿着官道驿站北上,像是逃命一样,不断换乘马匹,没有在一个郡县驻足休息。

是以,安禄山一个大胖子竟然日行三百多里,一口气从长安跑回范阳。

“我大事成矣!”

这是安禄山回范阳的第一句话。

他发誓,他再也不会去长安,除非领着他的千军万马。

逼着李隆基投降,并把玉环娘子献给他。

在长安的两个月,安禄山没有一天睡过好觉。

“先生,我以身犯险,为我们争取一年多时间!”

安禄山喝口茶水压了压惊,向谋主严庄说道。

“郡王坚韧不拔,具有开国君主的品质。谁还能阻挡您荣登九五呢?明年就可以出兵,直捣长安。”

严庄暗暗点头,认为稳妥。

一年时间,他就可以将粮草准备得差不多。兵甲也可以备齐整。

“哈哈,我安禄山一个胡人,也能过一过当皇帝的瘾。”

安禄山大笑一声,非常憧憬那个位置。

“启禀郡王,靺鞨、室韦、同罗等部,也可以联系了。”

堂中的另一边,高尚摸着胡须向安禄山说道。

“这件事情,就交给先生去做了。我成就大事,绝对不会亏待他们。财宝、丝绸、女人,应有尽有。”

安禄山将这件事交给高尚去做。

“遵旨!”

高尚点头。

他现在已经和严庄产生竞争关系,宰相可以有多个,但首席宰相只有一个。

看杨国忠和陈希烈的权势,天壤之别。

“我还听说明年春天李瑄小儿要率领安西、北庭军去波斯,然后远征大食帝国,到一个地中海的地方。那里距离长安要行军两年时间,真是天助我也。”

安禄山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自己的谋主和狗头军师。

“等李瑄回去,郡王已经坐在长安等待了。他长途跋涉的疲惫之师,怎么敌我燕云铁骑?”

高尚抚掌说道。

“那是自然,我的曳落河所向无敌!”

安禄山志得意满。

此时此刻,严庄和高尚,都心潮澎湃,无比的自信。

他们这类身份卑微的文人,只能靠这种方式翻身。

大丈夫不能举事而死,终不能嚼草根而活!

休息几天后,安禄山拿着委任状,大肆封赏,使军中士气高昂,想要为安禄山拼命、建功立业。

同时,通过此次封将,安禄山发现军中还有一些硬骨头汉将,似乎查到什么端倪。

安禄山立刻下令将这三十二名汉将秘密抓捕囚禁。

由于这些汉将包括军使、副使,职位不低,狗头军师高尚告诉安禄山,等过段时间,让何千年入长安,请求圣人以这三十二名汉将“怯弱”为由,换成蕃将,这样就能把军队牢牢把控。

安禄山觉得可行,只要他不去长安即可。

他已经做好称病的准备!

……

安禄山离开长安不久,关中地区突降暴雨。

暴雨停下后,又是连续的大雨如注,数十日不停。

正好在麦子熟之前开始下大雨,以至于良田全毁,颗粒无收。

又有无数农田被淹没,关中地区遍地成河,已成泽国,根本无法再种新的庄稼。

已经不再是开元年间,皇族贵族吸血关中百姓,虽有余粮,但并不是很多。

要知道,经过时代发展,人口激增,长安已经不适合作为都城。

都城最重要的粮食问题,长安一直未得到有效的解决。

开元年间,李隆基前前后后近十年在洛阳处理政务,美名曰“移都就食”。

韦坚开辟广运潭,一定程度缓解长安的粮食紧张,但治标不治本。

所以这几年,朝廷一直在收购关中的粮食。

即便是一些富农,都把粮食卖给朝廷,换取钱财。

而这种交易,对百姓来说是灾祸的开始。

粮价暴涨,已经可以预料到了。

伟大的圣人李隆基在兴庆宫中,终于良心发现,把杨国忠叫到南熏殿:“大雨下了这么多天,长安附近有没有灾害洪水发生?”

李隆基好歹曾经英明过,连日大雨,自然联想到灾害。

“回圣人,雨水虽多,但并未伤害到庄稼。请圣人放心。”

杨国忠拍着胸脯保证道。

李隆基到底是没有心情去深究,相信杨国忠的鬼话。

大雨又下十来天,李隆基又想到雨天麦子无法收取。

杨国忠不知道从哪弄一束麦子,穗子又长又粗,个个颗粒饱满。

李隆基这才完全放下心。

同时,杨国忠耍了一个阴招,让咸阳令弹劾京兆尹李岘,说李岘面对大雨灾害时无能。

李隆基一声令下,李岘被贬为长沙太守。

新的京兆尹是杨国忠推举的亲信。

李岘身为京兆尹,全力赈灾。但大雨滂沱,他缺少人手,难以施展。

只能通过京兆仓库和常平粮仓的调度,尽量维持长安的粮价,等雨停下时,再进行赈灾。

在李岘被贬的第二天,长安粮价,瞬间崩盘。

雨灾前长安粮价斗米二十文,短短几天涨到斗米四百文。

普通百姓倾尽所有,只能买两三斗米。

而这些米,又能够一家老小生活几天?

长安的百姓有歌唱:想要米粟贱,莫过追李岘。

可见李岘执政京兆尹这几年的深入人心。

杨国忠自然不会承认这是他赶走李岘的过错,他隐瞒不报,甚至开始严管灾害,地方郡守、县令自行处理。

形成一种郡县不受暴雨影响的假象,反正圣人也不会出长安。

扶风太守房琯向李隆基上奏当地水灾严重。

但房琯的奏折根本到不了李隆基手中。

杨国忠见房琯跳出来,叫御史去审问房琯,弄的房琯很狼狈,并丢去官职。

地方上因此害怕杨国忠的权势,皆不敢再声张透露。

这苦了关中百姓!

南熏殿中,金玉装饰,丝绸铺垫,香薰不断,灯火葳蕤。

伟大的圣人李隆基,他还不是很傻。

在大雨连续六十多后,午睡时被一道雷声惊醒。

“这是怎么了?还在下雨啊!”

他穿着便鞋一步一步出南熏殿,看着屋檐下水流不断,若有所思。

从大殿的门口,能看出远处的天空晦暗,雨点随着狂风咆哮,白昼如夜。

整个天象给人一种恐怖感觉!

不知何时,高力士拿着拂尘,悄悄地出现在李隆基身后。

此时高力士不再高大,他的背微微有些弯曲,脸上也布满皱纹。

忙于布局雕版印刷术和活字印刷术,高力士比历史上更加苍老。

纵然李隆基宠信袁思艺,然最终还是高力士陪伴他。

昨日,今日,明日,高力士都会默默在李隆基身后,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连续六十多日,这是天灾啊!淫雨不停,力士可尽言语。”

李隆基知道他身后站着的是高力士,他未转身,缓缓说道,言语深沉。

他终于后知后觉,知道自己可能被杨国忠那小子骗了。

这么大的雨连续下,怎会没有灾害发生呢?

他这两个月来在干嘛啊?

“自圣人高居无为,将权势假借给李林甫、杨国忠以来,赏罚无度,阴阳失衡,臣何敢言?”

高力士看宫廷之中,水流成河。已经想象关中地区尽成泽国。

偶尔回兴宁坊的时候,他也听到一些消息。

他更知道长安的米价已经涨了二十倍。

而且多数还被王公贵族买走,百姓买不起粮食。

但哭泣的泪水与大雨交融在一起,谁又能分得清呢?

常平粮仓更是被借空,甚至还被地方官吏耍手段。

昔日广运潭连接的漕运水路已不可能行船。

陆地泥泞,更不能通车。

杨国忠即便想从洛阳运输米粟麦,也不可能来得及。

洛阳有天下一绝的粮仓。

长安的粮仓虽不小,但一群脱产者连吃带浪费,从来没把粮仓填满过。

哪怕还有不少粮食,杨国忠也不打算开仓放粮,因为还要供给给皇帝、公卿大臣、禁军、宫人等等。

而不是平民!

李隆基听到高力士的话后,沉默不语。

一句“臣何敢言”,几乎把该说的已经说了。

如果李隆基幡然醒悟,梦回开元初期,一定会反躬自省,先罢杨国忠、陈希烈为相,然后开始亲力亲为,调度宫廷仓库救灾。

因为按照天象,秋天以后,大雨必然会停。

难道冬天还会下雨吗?

到时候就可以从东都洛阳运输粮食,救济长安。

但此刻的李隆基,内心充满脆弱,他已经被自尊心蒙蔽双眼,面对高力士的好言相告,装作不知道。

皇帝烦心的事情够多了,他不想徒增烦恼。

挺累的,顺其自然吧!他相信灾难会过去,就苦一苦百姓吧!

颐养天年,就应该有颐养天年的样子,他选择相信杨国忠最终能处理好。

或许再听到西面开拓到地中海的捷报时,李隆基才会开怀一笑。

高力士看着李隆基拖着便鞋,又回到殿中后,长叹一口气。

幸亏是如老兄弟一般的高力士劝谏,如果是其他大臣,一定是“忠言逆耳”,李隆基免不了再次暴跳如雷。

高力士此刻怀念李七郎,那个在李林甫之后,杨国忠之前的宰相。

或许他在的时候,这次灾害绝不会是这样。

高力士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他的主人如此,自己也只能抱有侥幸心理。

再次穿戴好的李隆基,吩咐在花萼相辉楼进行酒宴歌舞,并传五杨过来陪宴。

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李隆基听着雨水,看着歌舞,饮着美酒。

却不想到到达花萼相辉楼的三楼窗前。

作为长安的最高建筑,共十二丈高。

他一掀开窗帘,就能看到长安巷坊如河,看到长安城外泽国一片。

也能看到五杨和杨国忠富丽堂皇的豪宅,流光溢彩,如鹤立鸡群一样。

昔日,汉灵帝突发奇想,想要站在皇宫的最高楼,看一看周围的景色,但宦官张让却出来制止:“天子不可登高,否则必生叛乱。”

汉灵帝信以为真,立刻放弃登高。

因为东汉末年的时候“十常侍”这十个大太监权势滔天,他们欺上瞒下,玩弄权术。他们在洛阳城的豪宅据说比皇宫还要壮丽。

张让、赵忠等宦官害怕自己的底子暴露,所以才编造“天子不可登高”的谎言。

不同的是,李隆基明知道登高会看到答案。

但他自己欺骗自己,不想掀开那窗帘。

眼不见心不静,这就是李隆基的心态。

这么一看,汉灵帝和李隆基相比较,又孰强孰弱呢?

将天灾人祸四个字组合在一起,并非没有道理。

距离歌舞飘荡的花萼楼不远,杜甫趟着水,披着蓑衣与斗笠,心力憔悴。

他愤恨朝廷的不作为。

都这样了,禁军竟然还不出来帮助长安的百姓,国库还不开仓放粮。

大雨成灾,长安城一片汪洋。排水系统根本来不及运作,百姓在水里来水里去,讨要生活。

整个长安城笼罩在巨大的云气之中,交通早就被阻断。

群木水光下,万象云气中。

所思碍行潦,九里信不通……

这是杜甫在一个多月前写下的诗,是写给李隆基的六子李瑀,含蓄平淡地还原长安城的水灾。

但李瑀能看到,李隆基不可能看到。

给李瑀一首诗后,杜甫又觉得批判太轻了。

他不知城外如何,他在长安南城的平民百姓聚集区了解灾情。

而灾情的严重性,让杜甫肝肠寸断,他想了好久,又写给好友岑参一首诗。

希望早点雨过天晴,能将此诗寄到安西龟兹,同时也能让恩相李瑄看见。

出门复入门,两脚但如旧。

……

吁嗟呼苍生,稼穑不可救。

安得诛云师,畴能补天漏。

大明韬日月,旷野号禽兽。

君子强逶迤,小人困驰骤。

维南有崇山,恐与川浸溜。

是节东篱菊,纷披为谁秀……

……

在小小的长安城,亲友之间虽近在咫尺也如相隔银河。

百姓房屋到处漏雨,吃一顿饭需要转移好几个地方避雨。水稻菜蔬被污水淹没,刚开放的菊花被雨打在榛丛中,鸟儿鹰隼都没精打采,羽翼低垂。

这首诗对杨国忠为首的官吏批判更深,直斥他们救灾不利。

老百姓的粮食都淹没了,还不开仓放粮,多么凄惨啊!

老天爷呀!

谁能力挽狂澜,将这天漏补一补,不让大雨再下了。

亘古未有的大雨,是要把巍峨的终南山都冲走吗?

悲愤的时候,杜甫扔下斗篷,在大雨中奔跑,他不再是贵族子弟,他也是平民百姓的一份子。

但杜甫只是一个白身,他的呐喊,他的声音,注定是苍白无力的。

离他不远的李隆基,只能听到靡靡的丝竹音。

“圣人,虽有小灾,但一切顺利,很快就会过去。”

当李隆基再次回到南熏殿的时候,杨国忠的声音传来。

还是这样的声音,更能让他安心入眠。

九月,雨终于停了。

李隆基心情也一下开朗,如阴天放晴一般。

杜甫立刻出城,踏着泥泞,去了解京兆的受灾情况。

在这次出行过程中,再次写下一组七言古诗《秋雨叹三首》,具有讽谏意义。

律诗,才是老杜真正的巅峰。

也是诗词的最高境界。

短短八句,如长江之水奔腾一样,滔滔不绝。

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之前的杜甫,一直喜欢古体诗,

更开创《兵车行》《丽人行》这种新乐府的题名诗。

但此时此刻,杜甫的炼字炼句本领,已经走向成熟。

当一个诗人说出,格律会制约人想象的时候,那他已经输了。

《秋雨叹》虽不是律诗,却已经表露着杜甫在向律诗靠近。

阑风长雨秋纷纷,四海八荒同一云。

去马来牛不复辨,浊泾清渭何当分。

牛马不辨,泾渭不分。

这样的诗,不该是盛世的音符。

李隆基只会听盛唐气象,李瑄的诗,李白的诗,王维的诗,王昌龄的诗。

而不是杜甫的诗。

值得一提的是,青年杜甫在洛阳的时候,河洛地区也大雨成灾过。

杜甫也写一首《临邑舍弟书至苦雨》。

那时的杜甫思想跳脱,处于“放荡齐赵间,裘马颇清狂,春歌丛台上,冬猎青丘旁”的心理境界。

他将笔墨都放在描写大雨瓢泼的壮观,和对神话传说天马行空的想象上,关于大雨带来的灾害只轻描淡写,不怎么关心。

而现在的杜甫老了!

后世有人说过杜甫未曾年轻,李白未曾老去。

但李杜也是人,他们也年轻过,老过。

……

国家灾难,丧鼓声不断。

长安这边大雨连绵的时候,大唐南征军主帅李宓从剑南节度使出兵,带着刚训练完毕的唐军征伐南诏。

这一次,杨国忠信誓旦旦,采用三面夹击的战术。

他让李宓率领唐军主力从北方进攻南诏。

从安南都护府调兵,包括一些少数民族兵力从东南面进攻南诏。

然后下令吐蕃大论玛祥·仲巴杰从西面出兵,直捣南诏军的侧翼,配合唐军主力完成歼击。

这计策看似天衣无缝,又有他杨国忠遥控指挥。

杨国忠已经在等着圣人对他的夸奖和赏赐。

玛祥·仲巴杰虽籍籍无名,但他可不是易于之辈。

随着吐蕃国力,兵马在一定程度的恢复,吐蕃不甘心年年被大唐剥削。

只是李瑄的存在,让他们不敢北跃巴颜喀拉山。

但一代雄主赤松德赞逐渐长大,那不甘寂寞的灵魂终究觉醒。

宠爱他的父亲尺带珠丹被天将军逮捕,囚禁在长安,使仇恨的种子从小被深埋于骨子里。

赤松德赞做梦都想像是先祖松赞干布一样“年少杀死牦牛”,像神话中的英雄一样,杀入长安,将他的父亲救出来。

玛祥·仲巴杰在吐蕃影响巨大,和历史上不同,此时的他和恩兰·达札路恭完全掌控朝政。

赤松德赞一时无法亲政,但玛祥·仲巴杰决定顺从赤松德赞,给唐军使绊子。

并且玛祥·仲巴杰也出于战略考虑,不想让大唐灭掉南诏。

如果没有南诏,大唐可以随时从南诏方向出兵,进入雪域高原中,这不是玛祥·仲巴杰想要看到的。

于是他对杨国忠的命令阳奉阴违,派遣使者秘密出使南诏,向阁罗凤表示,他们会向南诏西面边境陈兵,但不会攻击,让阁罗凤尽管去对付唐军。

并声称没有天将军的唐军,如同没有牙齿的老虎,不足为虑。

南诏的总兵力并不多,如果大唐与吐蕃同时进攻,就算唐军是头猪,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赢下来。

阁罗凤正焦头烂额,他得知玛祥·仲巴杰的消息以后,大喜过望。

他别无选择,在这紧要关头选择相信吐蕃。

阁罗凤继承他父亲皮逻阁的优良能力,并有过之而无及,更善于征战。

战斗一开始的时候,阁罗凤采取诱敌深入计策,以接连小败使唐军主将李宓被胜利冲昏头脑。

他不顾其他援军的消息,率领主力长驱直入。

最终,唐军两路兵马皆被引至南诏都城大和城后,阁罗凤凭借坚城闭而不战。

唐军长途跋涉,粮草不支,又遭受瘴疫之苦,水土不服,接连不断地病倒在这块土地上。

以至于开战的时候,唐军战斗力所剩无几。

实际上,阁罗凤还藏有不少援军。

他见唐军强弩之末,援军和都城中的兵马一起杀出,唐军毫无反抗之力。

这一次,比第一次南征更惨。

数万大军,全军覆没。两京地区无数家庭将迎来丧失丈夫、儿子、父亲的痛苦,应了杜甫“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的预言。

刚好在大雨停下的时候,杨国忠得到剑南传递的消息。

这则消息,如晴天霹雳。

关中地区赈灾还未有头绪,而剑南一场大败,足以让他声誉扫地。

他在豪宅中无能狂怒,骂李宓无能,骂玛祥·仲巴杰想要背叛大唐。

为什么在大战的时候,不见吐蕃铁骑出现?

杨国忠传书至吐蕃,向玛祥·仲巴杰质问的同时,下令监视剑南到长安的驿站。

不要将大败的消息传到长安。

没过几天,杨国忠换了一番脸庞,拜见兴庆宫中纸醉金迷的李隆基。

他伪造一份“贺表”,表示此战大胜,歼灭敌人过万,使南诏不得不退守回都城大和城防御。

但无奈唐军粮草不济,不得不退兵,未能灭掉南诏。

不过杨国忠向李隆基保证,下一次南征,必然将南诏灭亡。

至于吐蕃那里,不论如何,杨国忠只能吃一个哑巴亏。

李隆基听说胜利了,但没有灭国,没有多大喜悦。只是奖励杨国忠一千匹绸缎,一百件金器,一万贯钱,让他自己去准备吧。

由于李瑄灭大国之举,开疆拓土,屡屡大战完胜,使李隆基对这种强度的战斗,提不起太大兴趣。

在李隆基看来,南诏只是南蛮小国,杀敌一万,在他辉煌的履历中毫不起眼。

纸终究包不住火,杨国忠想要瞒天过海岂是那么容易。

没过多久,南征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就传遍长安。

关中百姓嚎啕大哭,刚经历百年难遇的水灾,又见丧亲之痛。

再加上缺少粮食,忍饥挨饿。百姓的戾气和怨气,在这一年,无限提高。

时间刚跨入天宝十三载的冬天,长安发生一件大事。

杨玉环的八姐秦国夫人在前往华清宫前,病死在家中,结束罪恶的一生。

或许,在这个时候死亡的秦国夫人,是五杨中最幸运的……

杨玉环与姐姐们关系一向很好,这使她伤心欲绝。

加上对李瑄的思念,又无尽的孤独在身,此时的杨玉环满面憔悴,如风中的花朵一样,让人怜惜。

在凄冷的宫殿中,每每独自静坐。

凝望那皎皎明月,不时出神。

有时候在不经意间,脸上布满泪痕。

她不在喜欢盛开的鲜花,而更喜欢落花,喜欢铁花,这些转瞬即逝的事物。

李隆基认为他的玉环娘子无法承受秦国夫人死亡的打击才会如此,因此对杨玉环更加怜惜。

害怕杨玉环再因为兄弟姐妹的事情而难过,李隆基对虢国夫人、韩国夫人、杨铦、杨琦更为纵容。

一些对杨国忠不利的消息传到耳中,李隆基全当无事发生。

李岘被贬后,文武大臣害怕杨国忠,不敢提起,朝堂上进入最后的“万马齐喑”。

这一切,高力士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寒冬腊月,华清宫中,李隆基在温泉环绕的飞霜殿内,与老兄弟高力士闲聊。

高力士隐晦地透露一些对国家未来的担忧。

“力士,我已经老了。今将朝堂政事托付于宰相,将边疆政事托付于诸帅,夫复何忧?”

李隆基笑着向高力士说道,让他不要多想。

但高力士有意而来,自然不会就此罢了,他起身向李隆基劝谏道:“老奴听说云南一带并非宰相说的大胜,而是屡屡战败丧师。当今边帅佣兵太盛,朝廷南衙禁军虽多,但久未训练,他们有的在各坊市当小贩,有的在达官贵人那里做护卫,一定不会是边军对手。”

“敢问圣人如何防范边军呢?老奴担心一旦出现祸患,将难以挽救,怎能谈得上无忧呢?”

高力士的话意思很明了,一是在指杨国忠欺上瞒下,玩弄权术,致使大唐两次南征大败。

二是暗指安禄山。

认定安禄山狼子野心,会勾结契丹、奚等胡人造反。

“不要再说了,我自有分寸。”

李隆基非常不悦,他斥责了高力士一句。

他听不得这种令人厌烦的话语。

他的玉环娘子心情不好,难道让他处理杨国忠吗?

他觉得杨国忠只是小的过失,能轻易挽回结局。

至于安禄山,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

安禄山不可能造反!

高力士躬身一礼,不敢再说,以免让李隆基发怒。

面对李隆基时,高力士的劝谏一直浅尝辄止。

可以理解为高力士硬不起来,他一切的利益围绕着李隆基,所以劝谏时才会如此。

又是一个冬天,李隆基在华清宫中悠悠度过。

这一年,为天宝十四载。

在这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春天,李隆基再次邀请安禄山至长安玩耍。

却被安禄山称病拒绝。

这一次,李隆基愕然。

在他印象中,这是安禄山第一次拒绝他的召见。

不过自尊心,让李隆基潜意识认定这是一场巧合。

对,就是巧合。

那句“朕自保之,卿等勿虑也”,是多么得刺耳。

但李隆基自己欺骗自己,自己麻痹自己。

他在抱有侥幸心理,自认为安禄山不会造反。

也觉得即便出现问题,他也不担心。因为他还有战无不胜的李七郎。

安禄山称病无法来长安,但他派遣粟特大将何千年到来,请求圣人把三十二名“怯弱”的汉将,换为勇猛的胡将。

满朝皆惊!

在这人时代,人们认为的正统王朝,为汉人王朝。

自唐初以来,就有胡人“不为上将”的制度。

是以契苾何力,阿史那社尔劳苦功高,依然无法上将。

李隆基已经开了胡人为上将的先河。

而这个胡人上将,还在更换军中的汉人大将。

人尽言安禄山会反,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唯独李隆基不相信,他同意安禄山的请求。

有大臣冒死劝谏,但李隆基破防,将这名大臣五花大绑,送到范阳由安禄山处置。

并扬言今后谁敢再言安禄山造反,直接绑到范阳。

这一下,真让天下人闭嘴。

四月份的时候,李隆基派遣大臣裴士淹去安抚安禄山,并看望安禄山的病情。

安禄山只是装病,他将这位“钦差大臣”拒之门外,而且他禁止裴士淹一行在范阳走动。

晾了半个月后,才接见裴士淹。

安禄山故意将亲兵全部召集起来,武装到牙齿,亮出刀剑,气势汹汹,吓唬裴士淹。

此时,安禄山已经做好起兵的准备。

但出兵一般是在秋高马肥之际,而不是现在。

裴士淹向安禄山宣读诏书后,立刻跑回长安,向李隆基禀告“安禄山无人臣之礼”。

但李隆基认为裴士淹夸大其词,故意惹怒安禄山,没有相信他的话。

不过李隆基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他为安禄山留在长安的质子安庆宗赐婚,许以宗室女。

准备趁着两个月后的安庆宗和荣义郡主结婚,再次召安禄山入朝参加婚礼……

……

天宝十四载,二月,龟兹城。

在中原大地暗流涌动的时候,龟兹城外也在进行一场调兵遣将。

这是鼓角声前的准备……

举报本章错误( 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