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我有些话想说，关于猎杀晋王，屠戮凡人城池一事，其中有许多不妥之处，还需要从长计议。”
“这里没有你的事，退下！”
“首领，请听我说完，我不是反对你复仇，只是希望你能收回之前对他们的承诺，杀人不过头点地，又何必再去欺凌那些凡人。”
不出意外，结果还是出了意外。
在瓜州城分部的誓师大会上，高招娣因为韩墨一席话，彻底引爆了。
不是因为韩墨的突然插话，也不是因为他的忤逆，而是对于他的称呼她为“首领”，乃至话语中提到的“承诺”二字。
高招娣眼眸中的怒气再也无法压抑：
“放肆！！！”
此言一出，大殿内瞬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殿中参加这场誓师大会的，乃是瓜州城分部的核心班子。
其中包括了高招娣手下的三位大将，书生、赤虎、疾豹，以及一位后来投靠高招娣，得到她信任的魔道妖女——红提。
其中书生是高招娣曾经的师兄，属于智将，修为不高，其余三人却均有着筑基巅峰的修为。
四人分别以坛主的身份，管理着瓜州城分部春、夏、秋、冬四大坛口。
除了这春夏秋冬四坛主外，下属还有十六路堂主，六十四位香主，共同组成这凉晋两国地界，仅次于碧落宗与阴奎派的第三大修真势力。
而这些仅仅是高招娣在继承了许清照的少许班底后，花了四年时间，便发展成如今这般规模的。
也正因为有这个实力与底气，高招娣才敢实施复仇计划。
而在场高招娣的诸位恶人属下，在誓师大会上，大多是十分兴奋的。
因为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可是一国国主啊，虽然仅仅是个凡人国主，却也是前所未有的大鱼了！
更何况首领还许诺他们只要能够成功击杀这位国主，便能够纵情享乐一番。
这也是首领少有的许诺。
所以众人都对此行满怀期待，可偏偏，因为韩墨忽然站出来说的一番话，宛如给他们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可即便如此，大殿中的众魔道依旧不敢多说一句话，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因为这群瓜州城分部的核心成员，或多或少知晓韩墨的身份，并知晓他与首领乃是姐弟关系。
像是四大坛主与十六路堂主，更是知晓一些更深层次的消息。
比如自从四年前首领上位后，姐弟二人的关系便大不如从前。
半年前的猎杀凉国国师事件后，更是急转直下，由原本的亲密无间，变成如今的貌合神离。
特别是赤虎与书生，赤虎是看着韩墨“长大”的，他亲眼目睹韩墨从自小十分黏着姐姐，到如今连说话都要带“敬语”。
书生则是自六年前就一直跟随着高招娣，也亲眼见到了，高招娣是如何从一个表面清冷，背地里却十分溺爱弟弟的好姐姐，变成如今时不时就训斥韩墨，甚至发怒的状态。
姐弟之间的关系转变，一前一后，可谓天壤之别。
不过几人都知道，这里面的水很深。
特别是这会韩墨主动提出，要求高招娣“收回承诺”。
这“承诺”二字，无异于触碰了她心底的软肋，令她大为火光。
恐怖的金丹威压瞬息释放出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也令在场的众人在惶恐的同时，纷纷低下头，不敢开口多嘴半句。
在场唯一敢于抬头直视高招娣的，也只有她的这位好弟弟了。
并且，随着高招娣因为愤怒，逐渐增强的法力释放出的灵压，处于灵压中心韩墨的反应，很快令她感到有些惊讶。
却见，韩墨周身忽然浮现一道半透明的金红色光罩。
在光罩一阵剧烈闪烁，且他本人后退了两三步后，似乎将这股威压“勉强”顶住了。
“咦？你居然有了修为？”
高招娣上下打量了韩墨一番，随即面上的惊疑很快淡去，转而冷笑道：
“难怪十岁那年，你死活不打算去检测灵根，原来你已经知道自己有灵根了，这些年还偷偷躲起来修炼。
我道你哪来的胆子，如今居然敢教训起我来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首领，我没有也不敢有教训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够收回成命。”
顶着强大的灵压，韩墨依旧平视着高招娣，语气却是稍稍缓和。
“是吗？”
高招娣的面色也缓和了下来，只是那双眼眸，这一刻却冷漠得仿佛是个漆黑的冰窟：
“只要我收回成命就行了？”
“是的，首领。”韩墨微微点头。
然而……
“可如今你甚至连一声‘姐姐’都不愿叫了！”
高招娣冷漠中带着几分失望的话音落下，下一瞬间，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砰——！
随即韩墨身前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笼罩他的金红色气罩顷刻崩裂。
他整个人更是直接后退了十几步，最后堪堪撞到大殿的柱子上，这才停下了脚步。
整个大殿内顿时一阵骚动，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谁也没料到姐弟二人在争论的过程中，居然会动起手来，
现场也唯有韩墨面色不变，不过心中却不免有些惊讶。
尽管这一切，包括言语刺激高招娣，都在他的计划中。
尽管刚才他并未使出全力，也没有动用任何底牌，仅仅单纯凭借着恢复了四五成的法力抗衡对方。
但高招娣的成长也太惊人了些，这种程度的法力，绝对不是刚结丹的金丹真人能够拥有的。
难怪……他的这位姐姐，会被笔记称为绝世大反派！
也是在韩墨心中惊叹之际，高招娣已然一个闪身，出现在他面前。
“呵呵，高墨，我愚蠢的弟弟哟！
你简直愚笨到让我感到好笑，你以你凭借隐藏拥有灵根，隐藏偷偷修炼之事，就能妄图让我违背诺言吗？”
由于韩墨是背靠着柱子的，高招娣则是光着一对白皙的脚丫悬浮于半空。
所以哪怕她的身高并不高，此刻依然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韩墨。
自从成为瓜州城的首领以来，她一直习惯如此俯视他人，就算是她弟弟也不例外。
“你忘了是谁当年自废墟中救了你一命，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有什么资格，改变我？”
“你又有什么权利，对我做的事指手画脚的？还是说，你已经不想当我弟弟了？”
高招娣俯视着韩墨，声音冰寒刺骨，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眼神更是如深渊一般黑沉。
韩墨甚至可以预想，此刻若是他敢点头说是，高招娣必然会彻底黑化。
而这显然不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姐姐……”
于是，他只好稍稍修改策略，暂时缓和了气氛。
“呵，你终于肯叫我姐姐了。”
上一刻，眼神还冰寒刺骨的高招娣，这一刻却是忽然笑了，笑得倾国倾城，笑得无比清纯。
那份清纯，令整个大殿中的色彩，都黯然失色。
然而……
“可是你这么叫，却不是发自内心，也不是为了我，只是你想要忤逆我，暂时做出的妥协罢了。”
下一刻，她再次沉下脸来。
“姐姐，我从来没想过忤逆你，当年你救了我，并把我养大，这份恩情，这辈子我都还不了。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就此堕落，走上一条不归路。
姐姐，回头是岸，现在改正还来得及。”
韩墨一番苦口薄心的劝导，令高招娣再次露出了笑容。
不过却是嘲讽的笑容。
呵呵，回头是岸？
当年，大相国寺的那些秃驴给母亲算了一卦，说她：“命相不好，天生与男丁相克。”
后来治好她弟弟的道士又说：“此女天生命相不好，未来恐牵连家中大祸！”
自此之后，无论是父母还是其他人，便再也没有人给过她好脸色。
明明从小她就十分努力，努力想要做一个好女儿，一个好姐姐，一个好朋友，可换来的却是一对坏父母，一个坏弟弟，坏朋友。
她不明白自己错哪了？
她只是努力想要当个符合自身的好角色，她只是想遵守承诺，想要好好活下去。
为何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所以，她错了吗？
她没错。
都是他们的错，都是世界的错！
“高墨，我的唯一弟弟啊，明明你答应过姐姐，只要我不做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你会永远支持姐姐。”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食言了！”
高招娣面色阴沉如墨，眼神崩坏地死死盯着韩墨：
“还是说，你觉得姐姐这是在做坏事，或是已经变成了罪大恶极的坏人？”
“高墨，你太令我失望了，你是我的弟弟，可如今你非但不帮着姐姐，反而心向着那群外人，为了那群毫不相干的凡人，竟然与姐姐作对。
我才是你的姐姐，是我当年救了你，关心你，呵护你，养育你成人，你的心里不该有别人，只能有姐姐！！！”
砰——！
强大的灵压再次来临，这一次却是无差别掀翻了大殿内大多数低头不语的香主堂主。
处于灵压中心的韩墨，听着耳边似疑问，透着极度的不解与不满的语气。
也终于理解了一件事。
看来，想要通过这种讲道理，或是劝诫的方式，令高招娣明白什么是错，什么是对，并改邪归正，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然，如果其他缓和的办法可行，他也不想采取这样当面谏言的法子，毕竟，忠言逆耳。
可之前他尝试过了诸如“撒娇”、“潜移默化”在内的许多间接的方式，包括使用了浩然正气，却都无法扭转高招娣的善恶观。
所以，今日的劝诫没有起到效果，其实也早在韩墨的预料中。
唉，罢了，看来只能使用那些他原本不想用的方法了。
只当今日的尝试，是为了之后做铺垫吧！
毕竟，若是姐弟二人之间一直是这般相亲相爱，中途没有丝毫波折，到最后，又怎能痛彻心扉，大彻大悟之下，悔改呢？
……
……
“赤虎，你把高墨带下去，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出门，也不准他参与宗门内事宜。”
最终，因为韩墨的从中干预，原本用来激励士气的誓师大会，不欢而散。
韩墨也被高招娣下了禁足的死命令，姐弟之间的关系更是跌至历史冰点。
不过，韩墨并不知道的是，在他（自愿）被高招娣“强行”束缚，被赤虎带回去关禁闭后。
高招娣当即遣散了众人，令他们按原计划行事，却独独留下那位女属下。
“红提，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说话间，高招娣的心跳的很快，像是要蹦出胸口一般。
特别是想到她刚才对韩墨出手，将他制服时，不小心伤到韩墨的事实。
她整个人的面色，更是苍白如纸。
今日之事，她明明没有错。
她明明已经知晓了什么是恶，什么是善，可为何还会发展成这样？
“首领，你没有错。”
“是吧，我果然没错，我就说，我怎么会有错，错的是弟弟，错的是他们……”
同为女性，高招娣与这位女属下之间的交流，显然比那群男属下要多上许多。
以至于有时候她也会与之说些心里话。
“可是，首领……”
“可是什么？”
“今日你有些冲动了，那毕竟是您的弟弟啊！”
“是吗？好像是这样，对不起，弟弟，对不起，姐姐不该对你动粗的。
不过没关系，你只是犯了错，不再是以前那个乖孩子。
所以姐姐会好好教导你，改正你，让你变回那个好孩子的。”
与红提一番对话下来，高招娣有些患得患失，她的神色一会难过，一会气愤，一会痛苦，一会又有些后悔。
到了最后，在向韩墨默默道了歉后，她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首领……”
而这一幕也把一旁的红提看呆了，她哪里见过那个向来冷酷异常，杀伐果断的首领，会表现出如此复杂的情感。
如此一番交流下来，高招娣的情绪终于是稳定了下来，而红提也适时提出告辞：
“首领，那我下去准备出征的事宜了。”
“等等，红提。”
“还有什么吩咐，首领？”
“吩咐下去，明日猎杀了晋王后，不许滥杀无辜。”
红提：“……”
顿了顿，高招娣又继续吩咐道：
“不过，不肯投降，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红提略微沉默了一会，这才意识到似乎是韩墨之前的话，起了一些效果。
只可惜，此刻的韩墨并未看到这一幕。
“是，首领。”
红提很快领命而去，而整个瓜州城分部，也按照高招娣的计划，迅速行动起来。
只是高招娣怎么都没料到，这一次她的复仇计划，因为一些意外，遭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