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了,等这株名为“千雪”的雪莲开花已经等了足足八年了。当年离开帝都之后花了一年时间打听这千雪的下落,好不容易得知它生在北国却又因为她的身体没有办法远道那极寒之地,只能等这千雪开花之后再作他法。没想到皇帝也是一直在打听这千雪的下落,得知其事北国圣物之后便许诺三十年不伐,以此换来北国的进贡这一株千雪。
此次便是他得手的最佳时机,若错过这一次,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当年那男子舍弃自己性命为她续命十年,如今已到了十年之期,虽然如今看起来她尚且自若,但是也是强弩之末的回光之态。若没有这株千雪,她便是挨不过这个中秋了。
黑衣男子心中默想,更加握紧了拳头,与屋内女子道了别之后便出发去截那进贡的千雪。待黑衣男子走后
农舍的门才缓缓开了,从屋内走出一名衣着朴素的女子。
那女子相貌平平,勉强算得上清秀,似然看起来似乎的确有些虚弱,但是却又好像一身傲骨、气度不凡。女子缓步走到那坟墓之前,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峨眉轻蹙似乎有着万般柔情又颇为痛楚。
“阿姐,你这般所为让我如何受得起?十年之期已到,或许不久我便要去九泉之下与你团聚了。”女子轻轻叹息,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看起来有了些轻松之色。
可惜了,若不是天意弄人,或许自己可以早一点知道他的心意。现在,不知道是否还会再有机会。
进京之路,北国的使者一直小心翼翼的赶路不敢冒进,毕竟此次进贡的是那皇帝钦点的贡品千雪。这千雪关系着他小小北国的三十年安危,如今虽然已经过了八九年却还有这二十余年的承诺期。好在这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有了皇帝派来的护卫队随行果然免去了不少觊觎这绝世宝贝的贼人。
眼看着还有不过三四日的脚程便可以到达帝都使者和护卫队的首领都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一片是民风淳朴的安乐之处,极少有是非和匪徒,过了这一片便到了帝都的范围,那便更加不用担心了。
护卫队首领是骠骑大将军赵东来,此次受了皇帝的命令前往北国护送千雪进京。虽然满朝文武都不明白为何皇帝要这般重视这千雪,又特地派了举国最为骁勇的大将军来作为护卫队的首领,但是赵东来却只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誓死完成皇帝的命令和任务。
马蹄声声,人马长龙。赵东来远远看着却好似有些不对劲,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一袭黑衣,胸有成竹。
御书房内,许无闲冷酷声厉,在得知赵东来护送千雪进京路上遇袭导致千雪被劫之后他便暴怒之极,直等到赵东来归来此刻跪于他面前谢罪。
“你方才说那人以一己之力便能克你赵东来一队骠骑骑兵?”许无闲眸中依然闪烁着帝王的威严和冷酷。
赵东来不敢隐瞒,只得将途中遇到那名黑衣男子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最后却欲言又止似乎有些犹豫之色。许无闲自然看出了他的异样,喝道:“事到如今还不如实说来?!”
咬了咬牙,赵东来才道:“那人说他只是取他所需之物,想必陛下您不会介意,还会感激于他。”
本以为皇帝听了这话会盛怒,没想到眼前的帝王却怔了片刻之后突然仰天笑了起来。
“好!劫的好!”
赵东来直到皇帝离开御书房之后也不明白皇帝的态度为何有如此大的变化,只能心中暗道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
许无闲离开御书房之后来到御花园之中,满园的红梅此时却只有秃枝没有一朵花蕾。才不过夏末,自然是没有这红梅盛开的美景。许无闲不禁回想起当初初见那人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好似不过光年之景。
那年湖畔小栈门外,红梅数枝,踏雪而来。门外那身着斗篷,熠熠神采之人让人夺目,自称雪初。十年期限已到,若没有这千雪只怕这世上是再难有她的身影了。
当年是他愚蠢只以为自己真的下了杀手,后来才觉得处处蹊跷,待他回过神来那玄乾早已带着她不知去了何方。她若有心躲他自然有能力做得到,一开始几年许无闲还满天下寻找通缉,甚至官家垄断和限制了所有制作易容术所用药膏的药材,只以为如此那人便没有办法易容躲过他的眼线。直到某一日许无闲才大惊苦笑:她何须费尽心思易容躲藏,她只需要卸下易容露出真面目,任是这世间谁人也认不出她啊!
是的,不管是他许无闲还是秦府和五灵庄的那些人,谁也没有见过那女子的真实面貌,他们所认识的不过是那张秦雪初的脸和游走在秦雪初和郦澜青之间的身份的她!
贺兰山下的小农舍前,玄乾怀中揣着那株千雪心中狂喜却又要掩饰和克制自己的情绪。他知道她的过往,也知道她的将来,知道自己的身份,更知道自己那份心意若不好好克制和隐藏,便会失去这能够陪在她身边的身份和立场。
本以为女子在午休,却没想到吱呀一声之后她却走了出来,二人四目相对,片刻后女子微微一笑。
夏末初秋,山风凉凉却叫人沁心。玄乾一时有些眩晕不知道眼前所见、耳畔所闻究竟是否是一场美梦环境。
她说:“我知道,知道你的秘密,不如别让它一直是秘密了吧。”
木讷的点点头,玄乾此时才知道她依然是当年那个聪敏冰雪的女子,不管她曾经是谁,叫什么名字。
探春河畔,海棠花早已谢尽,满目望去不见一丝红蕊。林中葱翠,却立着一名白衣男子。翩翩之姿,逍遥风华。两岸落木,萧萧而下。落红无情,春水不复。
若是当年,若是当年白衣男子终究还是叹息一声,微微摇头,眼神之中似乎有些遗憾和后悔之色。
若是当年能够放得下自己一颗所谓自由之心,或许今日便有人陪他一同四海同游,而不是他孑然一身、数年不能释怀于心。
年华荏苒,十余载烟云而过。
贺兰山下一处茶铺,有一紫衣女子容貌翘楚,姿态娇美,此时却是挥鞭伤人,口出厉言。
“若是再让我见到你在本姑娘身上乱瞄,我一定挖了你的双眼!”说罢不泄气,,又打算挥鞭向那已经在地上因疼痛而乱滚的一名男子。
那男子不过是在此处歇脚喝茶,见到这偏僻之处竟然有如此姿容的美丽女子自然免不了多瞧了几眼,没成想这女子却是个娇蛮狠辣的主儿,伸手便是挥来一鞭直打的他龇牙咧嘴。本想还手却发现这女子是个身怀武功的练家子,便又挨了两鞭子,一旁的人虽然心中觉得这女子未免太过狠毒却不敢上前帮忙。
就在这已经皮开肉绽的男子以为又要挨一鞭子的时候却没等到意料中的疼痛,而却听到了那女子的一声惊呼。抬头一看,才发现刚才还娇艳俏丽的紫衣女子此时却摔倒在地惹起一阵灰尘,十分狼狈,而他手中的长鞭却已经脱手被一名少年握在手中。
紫衣女子心中气急,也不管身旁的婢女来扶她,伸手推开那婢女便自己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指着那少年喝道:“哪儿来的小子,竟然管我许莫羡的闲事!”
那少年身形欣长,脸上不见喜怒,却有些少年老沉的模样,听了紫衣女子的喝斥却不生气,只是冷冷地道:“小小年纪便如此心狠手辣,看你穿着不俗应该是出身富贵人家,怎的如此没有家教!”
这话似乎说到那女子痛处,惹得她直跳脚,恨不得扑上来与那少年撕打,却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少年的对手。她本就习得一身武艺,方才那少年却轻松一招便夺了她的鞭子还让自己被反噬回来的内力震倒在地。自己绝非这少年的对手!
紫衣女子似乎也很识时务,认清现实之后立刻便不打算与那少年纠缠,冷哼了一声便打算带着随从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好似心中不甘,愤愤回头走到少年面前。
“你这般好功夫,到底师出何门?”紫衣女子此问一来是想打听他的底细,二来是真心好奇者少年小小年纪是从何处习得这一身高超武艺,要知道她的武功可是师从自己娘亲和孟伯伯,虽不说是江湖一流却也是比得上一众江湖青年新秀。
少年却不答话,只是将手中的鞭子扔回到少女身上,连看也没再看一眼便转身走向茶摊。他此行是为了探亲,娘亲和爹一再吩咐不可生事,更不可招惹权贵之人,这女子一看便是出身名门,即便不是官家之女也是世家,还是不要再多事为好。
紫衣少女见他不答话更加气愤,心中暗自记下了少年的相貌。她此次私自离家也是另有私事,若是寻不得父亲房中那画中人,便无法让父亲消除对母亲的恨意,所以她不得不到这江湖之中一探究竟。
那女子是江湖人,江湖之大又如何,她总归有办法找到那女子。紫衣少女胸有成竹,向少年投以恨恨一眼便跺了跺脚带着随从们离开。侍女问她下一步作何打算,紫衣少女微微昂头,眨着眼睛道:“听说那人出身秦府,不如就先去洛阳秦府走一遭。”
茶摊处,少年剑眉星目、神姿卓然,正抱拳谦虚和茶铺老板说着话。
“掌柜,不知往洛阳秦府可是从前边的官道下去?”少年声音沉静,倒不似同龄人那般稚嫩。
茶铺掌柜点点头答是,那少年便淡淡一笑答谢后拿起行李往洛阳方向而去。
古道长途,秋风四起,尘埃又起,何时落定?江湖江湖,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