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玮屏退了众人,独自坐在乔母的身边,乔母虽然身子受限,但精神还是清明的。
“阿母,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是愿意留在这里跟着乔瑞,还是跟我回吴县。”
不论她是不是算外嫁女,但乔母到底是好好地将大乔养大了,她占用了大乔的身子,该还的恩情,她也愿意接手。
“在乔家,乔瑞是说不上话的。”
杨婆子的事情已经验证了乔玮的猜想,三房把乔瑞过继到五房来,打的就是吃绝户的算盘。
乔瑞在三房的时候还要占三房的一份产业,而他继承了五房,不单没占三房的产业,还可以将五房在公中的产业归为己有。
五房再落魄,有孙家这个姻亲,乔家公中也不能克扣地太明显,对于三房来说,算是白白多了一份产业。
而乔瑞又是个脑子没用在正途上的,连陈氏这么一点也不高明的套子都着急忙慌地往里钻。
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三房既然打定了主意要五房的产业,定然不会让人好好照料乔母,甚至会暗中推动让乔母早点死掉,或者让她死在对他们三房最有利的时候。
甚至有乔母的牵制,当三房借着乔瑞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时,乔玮的处境也会变得很被动。
“我可以带你回吴县,在孙家旁边买个院落,将咱们家用惯了的老人带上服侍。
他们的身契我会安排,用来养你的份例都不会通过孙家,我私下有产业,包括当年出嫁的时候,你和阿父给的产业都还在。”
乔玮理解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困境,夫死从子的观念是很难撼动的高山,儿孙尚在,父母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投奔女儿郎婿的。
可乔玮告诉她,只要阿母愿意,她会用自己的私产来奉养,而不会动用孙家的产业,便可以少落人口实一些。
换句话说,人已经到了如此晚年情况,比起过得舒适安然一些,那些人言又能如何左右结局呢?
“阿母,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乔瑞是靠不住的,乔晖年纪还小,心智尚会受人影响,他们是顾不上你的。”乔玮眼神殷切地看向乔母。
只要乔母点头,她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为阿母与乔氏整个宗族来对抗。
乔母浑浊的眼睛满含眼泪,有许多的担忧和不甘。
最终她缓缓偏过头去不看乔玮,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乔玮叹了一口气,起身走了。
——
乔母身子不好,乔玮也暂且留了下来侍疾,安排孙安带着写给孙权的书信先回吴县,“你回去好好听鲁先生的课,听长嫂的话,她一个人又要照料几个年幼的孩子,还要管家,你要从旁多给她打下手帮忙,不要只顾着自己顽皮。”
孙安歪着头笑,“嫂嫂,你这是在把我当小孩教呢!”
“你若不想听我说这些话,那就像个大人一样,别惹你阿兄生气,到时候又告状到我这里来了。”乔玮捏捏她的脸颊,“跟着我都瘦了一圈,回去让膳房给你做点好吃的。”
“好好好,嫂嫂如母,我都听见了。”孙安吐了吐舌头,“我若是自己回去了,阿兄没看到你,铁定还要念我。嫂嫂你可要早点回家啊!”
乔玮点头,目送她离开。
四房的周氏见乔玮回来,起身与她见礼道,“夫人!”“周嫂嫂这是客气了,既然在家里,咱们就是姑嫂,嫂嫂只管唤我的名字吧!”
周氏见乔玮如此好说话,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婆母因为杨婆子的事情也气病了,托我来给妹妹解释,四房的人也带来了,妹妹瞧瞧?”
“其实杨婆子的事情究竟真想如何,咱们心里也都清楚。”乔玮道,“一个仆婢惹出来的事情,倒是伤了老夫人,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
说起此事,周氏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四房在三房的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哪里就能真的咽下这口气了。
“只要妹妹心里明白,咱们四房也不算是冤枉了。”
乔玮点头道,“咱们是一家人,五房的前程还是要多仰赖四房。”
周氏眼神微微一亮。
“妹妹信得过四房,正如妹妹说的,咱们是一家人。”
乔玮轻轻牵起周氏的手,“我没有嫡亲的嫂嫂,这庶务之事还要请嫂嫂多费心。四房素来规矩严谨,嫂嫂不吝赐教多教教我才好。”
“有妹妹这句话,我定尽心尽责,绝无二话的。”
虽然是里正发了话,让四房“将功赎罪”来接管五房的庶务,可杨婆子的事情到底让四房的人心里存了些芥蒂。
这请人管事还是要放权。
陈氏想借着乔瑞接管五房,乔玮也不想让她太过得意。
陈氏自己蠢笨,得罪了四房、给自己树敌,那乔玮将计就计,拉四房来跟陈氏打擂台。
孙权擅长制衡,乔玮跟在他身边,也总要学会点什么。
五房从前是乔母管事,乔母病了,管家的钥匙便被乔瑞送到了陈氏的手里。
陈氏定然是不想给的,那乔玮就陪着周氏将账本和钥匙全部拿了回来,陈氏虽然心底生气,但乔玮身为女儿,这点话语权还是有的。
何况乔玮还有里正的判断。
“五房叔母病了这些日子,家中乱糟糟的,听叔母身边的老媪说,连库房之中的布匹的数目都对不上了。”
陈氏面皮紧涨,“弟妹这话是说我监守自盗?”
“不敢!嫂嫂为人如何,家中有口皆碑,只是家中事务繁琐,有些眼皮子浅的趁主家有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的也有。”
周氏说着不敢,眼里讥讽的意味却丝毫不加掩饰,“连我们四房都能出了杨婆子这样的人,何况没有主母的五房。所以妹妹说了,正要趁这个机会,好好立立规矩,免得那些人以为五房势弱,便好拿捏。
主子就是主子,谁也别想奴大欺主。”
陈氏听得懂周氏在指桑骂槐,脸色涨的通红,但碍于乔玮在场,只能暂且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