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朱厚照早早的便来找到了陈策。
陈策有些意外的看着朱厚照,问道:“怎么一大清早就来了?王越那边有新进展么?”
朱厚照神秘兮兮的拉着陈策进入中厅,让刘瑾守在外面,不准任何人偷听。
“小老弟,我听说啊,也是听说,未必作数的。”
陈策知道,这应该是弘治皇帝对朱厚照说了什么,便认真的点头道:“嗯,你说说看。”
朱厚照道:“王老将军应该不会出事,现在双方证词都是含糊其辞,都没有实质证据。”
“那些文官们保不齐就打算这样拖着,让王老将军回不到西北。”
陈策愣了一下,细想一下朱厚照的话,还真有三分道理,他惊愕的抬眸看了一眼朱厚照。
看着陈策如此聪明都被自己震到了,朱厚照心中无比满足,骄傲的道:“咋样?我厉害不?”
陈策点头,然后问道:“那就一直这么拖着吗?”
朱厚照摇头道:“以我的高见,需要一场契机,能让王越回西北的契机。”
“我考一考你,你可知这其中需要什么契机才能让王老将军重回西北?”
什么意思?
陈策快速在思考。
这是朱厚照的意思?不像。
那就是弘治皇帝的意思!
换句话说,弘治皇帝从始至终压根就没想处理这件事,谁也不得罪,就这样拖下去,拖一个契机让王越回西北?
可这要拖到什么程度?
还有,王越这次是带着决绝来的,若是弘治皇帝不给他个结果,按照他那固执的性子,能这么轻易就回西北?
现在弘治天子依旧在和稀泥,王越能满意吗?
“那这案子……”
陈策面色凝重的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摇摇头道:“以后想办法再补给王老将军部下呗,反正这次肯定不行了。”
哎。
虽然陈策早就想到如此,但真听到这个结果,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失望。
弘治皇帝果然还是在想着平衡,平衡王越和文官集团的各自利益。
单单从他这个天子角度去考虑,这自然无可厚非,可也不能说弘治皇帝错了,杀人要证据,找不到任何证据他以什么理由给王越的麾下加功呢?
现在倒是有突破口,比如此次负责西北调查的都察院巡查御史和吏部尚书屠滽,但要抓两个部堂级别的官僚继续审下去,这件事无疑就会牵扯的越来越大。
弘治皇帝肯定不会愿意,也不想如此,所以只能继续拖,拖西北一个契机出来,放王越回西北,这次权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双方不输不赢。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只要老爷子活着去西北就行了。
“小老弟,伱能想出啥契机吗?”朱厚照歪着脑袋问陈策。
陈策摇头道:“我也不晓得,看来只能等了,不过王老将军没事就行。”
朱厚照笑着道:“我都和你说了,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安心便是。”
“好啦,我还有事,这些事莫要和外人说,你心里有底就行了,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让你放心的。”
陈策嗯了一声,送朱厚照离去。
等朱厚照走后,陈策坐在中厅思考,两个办法,要么开关放吐鲁番、鞑靼人进来,人为制造西北契机,但老爷子肯定不愿意。
要么就是让西北将士主动去打一场败仗,让西北局面陷入摇摇欲坠的局面,再让老爷子去收拾残局。
但按照老爷子那性子,他也未必会同意让他的将士去做这耻辱的事。
陈策揉了揉脑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得想办法见一面老爷子,用哪种办法,让他自己去选择。
当天中午陈策便约了李珍,李珍听到陈策还要进诏狱显得有些为难,不过还是咬牙道:“夜里我给你送一套小旗服出来,你随我混进去,那个时候锦衣卫的人少,但时间不宜过长。”
陈策拱手道:“多谢。”
入夜,陈策换了锦衣卫小旗的服侍,随李珍进入了诏狱,再见到王越的时候,陈策愣住了。
这才几日不见,王越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变的苍老了起来,双目也浑浊了起来,只是见到陈策,他双目才渐渐有光。
“纯简,你怎么来了?”
陈策道:“老爷子长话短说,太子那边打听到消息,您老不会有事,皇上在冷处理。”
王越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只是眼睑却微微垂了下去。
陈策继续道:“按照皇上的意思,等西北出一个契机您老就能回去。”
“我想了两个办法……”
陈策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越打断了,王越抬眸看着陈策,道:“纯简,你有空去一趟我府上,我吩咐了贱内有东西交给你。”
陈策点头道:“好,先不着急这事儿,您老听我说完,我进来的时间不宜过长。”
“这两个办法,第一种就是开关放吐鲁番人和鞑靼人进来。”
“第二种就是让西北将士主动去打一场败仗。”
“如此西北契机就出来了,皇上能借着这两个由头将你放回西北,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王越听完后,微微笑了笑,道:“那就第二种吧。”
“你将那半块狼头随着信,寄给哈密一处客栈的店博士,他看到后会和你联系的。”
“不要今天就寄信过去,后天吧,后天再寄过去。”
陈策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等后天?”
王越道:“以防万一。”
防什么万一?陈策依旧不懂王越的考虑,但还是点头道:“好!那就后天!”
王越拉住了陈策,陈策狐疑的转过头,不解的道:“老爷子,怎么啦?”
王越认真的看着陈策,上下打量着他,忽然释然一笑,道:“老夫没看走眼,纯简啊,好好教导太子,不能让他学他的父亲,一定要教好他。”
“啊?”
陈策点点头道:“等以后咱们再慢慢说这事儿,机会还多。”
“嗯。”
望着陈策兴奋离去的背影,王越的笑容渐渐凝固,然后呆呆的坐在草席上,神色呆滞,双目渐渐暗淡下去。
心中那一丁点的希望,现在彻底全部破灭,他早就想到当今皇上会这么处理了。
毕竟……他已经不再是处处能维护自己的先皇了。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王越嘴中嗫嚅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