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也在淅淅沥沥下着雨,傅瀚找到了正在书房思忖的傅元。
如今东南的纺织商人越来越多,他们傅家此前垄断的优势此时荡然无存,想要和这么多商人分蛋糕,到自己手中的利润无疑会越来越少。
进入纺织行业的商人越多,这个行业就会越卷,不仅要比拼价格上的优惠,还要比拼布匹丝绸本身的质量。
这且就罢了,最为关键的他们傅家的市场份额还会被瓜分。
傅瀚担心这样下去,他们傅家的利润会越来越低。
经过傅瀚这么提醒,傅元似乎想通了什么,他眯着眼,自言自语的道:“原来他在做这个打算。”
“他就是要让我们竞争,从而以低廉的价格和过硬的商品质量惠利百姓?”
“呵呵。”
傅元自认为自己知晓了陈策的目的,心情不错。
傅瀚苦着脸道:“儿呀,你不要总揣摩那小子的意图了,咱们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傅元淡淡的道:“爹,你不用操心商业上的问题,家里钱财你尽管花,多去贿赂认识官面上的人,先把人际关系给打好。”
傅瀚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傅元道:“东南、江南内陆能赚到的钱财有限,赚大明百姓的钱才能赚几个?”
“这些纺织丝绸布匹,要是拉到琉球、日本、朝鲜等国兜售贩卖,这利润差价翻十倍都不止!”
傅瀚瞪大眼睛,惊愕的道:“你打算走私?”
傅元道:“不然呢?不然我让爹去和官府打好关系做什么?这赚到的钱不仅仅是我们傅家的,该分给东南的官场还是要分的。”
“至于内陆的利润,让他们去竞争吧!”
……
北平,顺天府。
陈策坐在院落内发呆,七月末的天气依旧有些炎热,尽管已经入秋。
徐经已经从东南传来了消息,傅家开始下场走私了。
一切都在按照陈策布控的局面有条不紊的推进,傅家下场走私后,东南的商人用不了多久就会纷纷效仿。
以前只是小打小闹,经过傅元这么一带头,以后东南的商人走私规模将会越来越大,大到超出朝廷的控制!
刘文泰今天又来给陈策诊断身体情况,与其说诊断,倒不如说是实时给陈策监视身体情况汇报给弘治皇帝。
等他离开的时候才告诉陈策,说明天国子监大祭酒约他去国子监谈谈。
陈策点点头,虽然也没多大指望大明的教育能按照自己想法改革,但既然对方肯约自己聊一聊,说明他对陈策的建议并不反感。
第二日一早,陈策吃了早膳,便去了国子监。
国子监大祭酒谢铎是个七十余岁的老人,此前已经致仕了,但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一直空缺,后来弘治皇帝又特地请他回来兼任,也足可看出来谢铎在整个大明教育界的地位之高。
谢铎面色和蔼,总是带着慈祥的笑容,值庐内放着琳琅满目的书籍,还有各种瓶瓶罐罐,见到陈策到来,便自顾自捯饬自己的瓶瓶罐罐,问陈策道:“你喜欢喝什么茶?”
陈策想了想,道:“猴魁吧。”
谢铎有些意外,道:“喜欢喝这种茶的年轻人不多,倒是老年人居多,猴魁枝叶繁茂,和传统茶不同,口感醇厚,你们年轻人不应该更喜欢和绵柔一点的茶叶么?比如龙井啊、碧螺春啊、毛峰啊之类的。”
陈策额了一声,道:“我也没特别喜欢喝的,都喝过,不过更喜欢猴魁的样式。”
谢铎笑了笑,道:““两刀夹一枪”及“二叶抱一芽”之喻,芽藏锋露尖……你小子锋芒很盛,但又喜欢藏锋。”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陈策实在没想到他从一个人的喝茶习惯中还能分析出一个人的性格,居然还被他猜的七七八八。
也不知道是真有这份本事,还是纯属瞎砰运气的,反正陈策是看不出来。
谢铎给陈策泡好了茶,自己则泡了一壶龙井。
他问陈策道:“刘院使对我说啦,你想让国朝再设学院,专门培育特殊的人才,培育出来之后呢?他们又做不了官,与其如此,不如先做官再学习了。”
“比如律法、比如财务、工程之类的专业,等为官之后,自然有人会手把手带着教他们。”
陈策脱口道:“三年国家招进士不过一百多人,可一个国家的组成不能都是官吏,还需要形形色色的人。”
“商业在发展,这些人才都会被商业中需求,学习一技之长服务于商业,还能赚更多的钱财,比如现在江南一带的商人们,纺织工的月钱平均不过月三百到八百文,可一名精通税务财务的会计却可以拿到二两、三两等高薪。”
谢铎呷了一口茶,也没当下反驳自己,只是看着陈策问道:“听你的意思,未来国家将会更加注重商业发展?”
陈策道:“现在不是已经有这份趋势了么?”
谢铎微笑着道:“你小子这是离经叛道啊!这话说出去,就不怕儒家批判你?”
陈策无奈的道:“所以我只是建议,能否实施还是看你们了。”
谢铎点点头,道:“国家肯定不会出面设这样的学校了,老夫也不会支持朝廷去做这些事。”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民间会不会出现这样的学校,老夫可就管不着了。”
陈策愣了一下,狐疑的道:“谢老这意思……”
谢铎嘿嘿笑着道:“茶快凉了,喝茶喝茶,老夫没什么意思。”
“不过国子监倒是有一个异类,寻日不喜欢儒家学问,读书成绩垫底,却对户部的财政税务很感兴趣。”
“老夫听说户部那一系列改革,都是你传授过去的?”
陈策愣了愣,他竟然这都知道?谁告诉他的?
刘文泰总不会知晓这些事,要么是秦尚书亲自说的,但秦尚书显然没这些闲工夫,那还有谁?
“老夫晚点让他去见你,你看看有没有兴趣。”
陈策问道:“什么兴趣?”
谢铎捋着胡须道:“听说你小子身体不好,办不了学院,但这不妨碍你带出来一名学生,让他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