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策回到了槐花胡同,回去之后便止不住开始咳血。
兴许是今日走的路多了,兴许是病情再次加重,他也无法确定。
陈策去厨房煎药,喝了之后依旧在咳血。
他虚弱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再次醒来已经到了中午,身子总算好了一些。
在之前他还没那么明显的感觉,最近明显感觉身体情况正在越来越糟糕。
弘治十三年过了一半了,他从未感觉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到傍晚掌灯的时候,院落内来了一名中年人,看其年纪,和张家兄弟差不多,三十出头的样子。
他见到陈策,微微愣了一下,询问道:“阁下是陈策陈先生?”
陈策点头:“嗯。”
对方显然没想到谢老师口中的陈先生会如此年轻,不过他并没有因为陈策年轻就轻视,拱手道:“谢大祭酒推荐在下来见一见陈先生,讨教一番财务税务的学问。”
“在下周南。”
陈策嗯了一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请教的,我以为谢祭酒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真要想学财务税务的学问,不如直接去户部讨教来的更直接。”
周南摇摇头,道:“谢老师说户部的财税改革都是和你学的。”
陈策有些意外,听这家伙的口吻,似乎还有点看不上户部的意思?
“户部在进行商税改革,现在商税缴纳税收,需要自己核算利润,再去课税司缴税。”
“商税的构成很多,总结来说是收入扣掉成本费用,算出利润。”
“哪些是收入呢?比如一家纺织工坊,他们卖废品得了一笔收入,这也能算收入吗?”
陈策道:“算,商业工坊的收入分为主营收入和营业外收入。”
“每家商业都有固定的经营范围,在去课税司注册商业工坊的时候,就应该标明他们经营范围,各行各业都要厘定清楚经营的标准和范围……”
“成本费用呢,怎么划分?”
陈策道:“成本有固定的,依旧以纺织业为例,成本可以有人力成本,机器购买成本,生产物料成本。费用则日常纺织中需要的比如剪刀、纸张、笔墨纸砚等各种小额物品的购买诸如此类。”
会计行业是个细分的行业,陈策觉得再继续说下去,就要衍生的越来越多,尽管后世他是会计出生,但也不能将后世的知识全部照搬到明朝。
目前他只是简单介绍一些浅显的东西让周南理解,随着商业发展,会计行业只能一点点在实践中完善。
但现在培养的会计人才,只需要会核算税收也就够用了。
周南听的很仔细,连连点头,此前他就研究过,此时听着陈策的话,有种顿悟的感觉,拱手道:“受教了!”
陈策疑惑的道:“你都听得明白?”
周南嗯了一声,道:“实不相瞒,之前我便研究过,我对数字很感兴趣,也喜欢研究这些。”
“户部那边的书籍我也借过来看过一些,大概都能理解。”
陈策沉思了片刻,问周南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请阁下开设学院,不知阁下可有兴趣?”
周南问道:“开设会计学院?专门招人才教授会计学问?”
陈策点头:“嗯。”
周南笑了笑,对陈策道:“陈先生这无异于异想天开了,大明不会有人会花钱来学这个,且不说大明的秀才本来就不多,读书识字的目的都是为了科举,谁会放弃科举专门花钱来学校学会计?”
“这种学校就算开办了,又有几个可以来报名学习?”
不过周南却话锋一转,道:“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嗯,开办学院的钱我出了,有些不懂的我可以请教陈先生,如果能赚钱便和先生平分?”
“当然,我想也是赚不到多少钱的,不过无所谓。”
陈策对周南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这是哪家权贵公子,开设一处学校,说出钱就出钱,性格如此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
谢祭酒说的不错,他还真是单纯对财税学问感兴趣,这真的算得上是大明的一个异端了。
陈策摇摇头,道:“我只是给个建议,你若真想开办这样的学校,我不需要你任何分润,若是有不懂的,你可以无偿来找我,但凡我知晓的都会给你解惑。”
“好!”
周南拱手,然后离去。
……
入夜,周府。
长宁伯周彧大发雷霆,指着周南的鼻子破口大骂:“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我们周家是天潢贵胄啊!我阿姐是太皇太后啊,老子费尽心思给你送国子监,你他娘的,他娘的现在和我说要办学校?”
“还他娘的办什么会计学校?”
“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长宁伯周彧就是和张家兄弟因为争田被痛殴的那个,家中拢共六个儿子,周南是最小的幼子。
其他儿子几乎都去朝廷混个闲散官当了,唯独这个小儿子不省心!
“你国子监好好混一顿时间,等学业有成了,老子给你安排锦衣卫的百户做一做,也不算给周家丢脸了。”
“你现在告诉老子你要开办什么学校?好,你正儿八经的教儒家学问也就罢了,可你教什么会计术算?”
周南瓮声瓮气的道:“爹,会计学校怎么了?不也是教书育人么?再说了,学校要是兴旺,指不定还能在全国开设分校,报名的人多了,咱们靠着学费也能赚不少钱呢。”
周彧:“呵呵!”
“哈哈!”
“异想天开!”
周南的五个长兄赶紧劝说周彧,让他不要和周南置气,又劝周南不要再惹父亲生气。
周彧冷哼道:“好!喜欢折腾!好,办!办学校,老子不怕花钱,周家有钱!”
“但就一件事,你这什么破学校,要是招不到人,老老实实滚回国子监读书去!”
周南道:“那要是招到人了呢?”
周彧:“放屁吧!招到个鸡儿……滚滚,快滚!”
周彧捂着心口,心疼。
“去查查!看看哪个王八蛋蛊惑这臭小子!他性子直,又不经人事,三十多岁人了,像个傻子一样,被别人一忽悠,就容易做傻事!”
周彧对着府上管事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