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茹的突然开口，打破了营帐中的死寂。
李沐阳抬起头，错愕的看向她。
却见女人神情平和的看着他，道：“你下山吧。”
她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在这个总是高冷、倨傲的女人脸上，李沐阳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平和的神情。
对于三无脸的燕小茹来说，这种没有表情、没有喜怒的平和脸，已经算是无比柔和的姿态了。
她静静的看着李沐阳，眼神不再冷漠。
语气也平静淡然。
“这平阳岗上都是必死之人，血莲教不会放过。但你不同，你还有一条生路。”
“过去十天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但的确没办法，山下包围的血莲教信徒越来越多，与其留下等死，不如下山投降。”
燕小茹说着，取下了手上的乾坤戒，递向李沐阳。
“这是我的乾坤戒，与其在我死后便宜血莲教妖人，不如送给你。”
“你待在血莲教，会比在炼魔宗更有前途。”
燕小茹白皙的手指间，浅绿色的戒指好似草环。
但映着她那白皙的指头，这朴素的浅绿色戒指竟莫名的好看。
看着眼前递来的戒指，耳边听着燕小茹的话，李沐阳挠了挠头，随后苦笑：“还没到这种时候吧……”
他还有最后的底牌，那从魔剑城秘境中获得的上古仙器惊鸿仙剑。
纵然被封绝了修为，李沐阳无法催动法力，惊鸿仙剑的威力也大打折扣。
但惊鸿仙剑乃是仙器级别的神物，那封印所有人修为的诡异血雾也不过是与仙剑同级别的法宝。
惊鸿仙剑在这片地域的确威力受限，可拿出来横扫一群被削去修为的血莲教妖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只是仙器暴露的后遗症太大了。
以李沐阳如今的修为和名望，一旦世人知晓他手里有一把上古仙剑，整个修行界都会为之疯狂。
上古仙剑在一个小小的结丹境手里？
修行界的那些大佬不来抢这把仙剑，都对不起上苍！
更何况还没到山穷水尽、需要搏命的那一步呢。
李沐阳叹息道：“燕长老何必灰心？我们已经被困在此地十天了，而山下包围的人越来越多，这其实是一个好兆头啊。”
李沐阳的话，让燕小茹微微皱眉：“好兆头？”
李沐阳点头点头：“嗯，是一個好兆头。山下包围的人越来越多，证明去追杀其他魔宗长老的血莲教信徒陆续折返了。”
“我相信以诸位魔宗长老的实力，不会轻易被血莲教妖人抓住的。”
“十天的时间，足够大多数长老逃走这片区域、返回外界了。”
“现在我炼魔宗的大军，肯定在这片禁区边界与血莲教妖人厮杀着。”
“血莲教的确强，但他们说到底也不过十数万之众。而我炼魔宗治下幅员广阔、人口众多，调集个几十万凡人军队过来不成问题。”
这个世界修行者才是主导一切的存在，有那些大神通者、以及飞舟，短时间内运几十万军队过来不成问题。
血莲教的妖兽骑兵确实厉害，武夫的战力也远超常人。
但是面对炼魔宗源源不断的包围冲杀，血莲教的士兵再强也寡不敌众。
李沐阳笑道：“或许我们再支撑几天，就能等到援兵了。”
李沐阳笑容温和，语气平和。
“……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李沐阳反手轻轻握住了燕小茹的手，诚恳且坦然的看着她。
“我会与燕长老坚守到最后一刻！”
李沐阳这句话说的是如此的自然，他的动作是如此的轻巧。
燕小茹递到他面前的手，本意是要将乾坤戒递给他。
然而李沐阳拒绝了乾坤戒，却轻轻的握住了燕小茹的手心。
两人目光对视，空气似乎凝固。
很显然，燕小茹懵了。
她被李沐阳这胆大包天的行为吓到了。
营帐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在她耳边消逝。
她的瞳孔不断缩紧，视野中只剩眼前这张温和的微笑面孔。
整个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从她身边远去。
顺着手心传来的男人体温，好似烧红的烙铁般，烫得燕小茹猛地往后缩了几步。
“你……你发疯了？！”
燕小茹声音震怒的质问着李沐阳，被烫得发抖的手藏在了身后。
往日里凶名在外的执法长老，此时竟连震怒责问的声音都如此低，生怕被外面的人听到。
她死死的盯着李沐阳，高冷的脸庞上第一次有了愤怒的情绪。
作为魔宗的长老、堂堂执法堂的执掌者，却被一个内门弟子如此无礼的冒犯……燕小茹她应该愤怒。
但这样的愤怒神情，和她那压低的声音搭配在一起，显得是如此的底气不足、如此的心虚。
李沐阳看到燕小茹后退发怒，也没有继续纠缠。
他站在原地，面对眼神冰冷的女人，无奈摊手。
“十天前的那个夜里，在天角城的城墙上，燕长老伱问了我一个问题。”
“当时我反应愚钝，未能说出心里话，我很后悔。”
“过去的十天里，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思索该如何回答燕长老。”
“如今我觉得我思索好了……燕长老，你可以再问我一次吗？”
“这一次，我将告诉你我内心的真正想法。”
李沐阳的眼神诚恳且认真。
燕小茹死死的盯着他，盯着李沐阳那诚恳认真的神情，似乎想要看穿这张年轻俊脸下藏着的东西。
她死死的盯了李沐阳半晌，最后才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道。
“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我可以当做没听到。”
“你只是炼魔宗的弟子，不管你心里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我希望你将它彻底掐灭！”
说完，燕小茹眼神冰冷的转身离开。
那森寒如冰的侧脸，足以吓得炼魔宗的所有人心惊胆颤——这位燕长老真的生气了。
然而她转身的刹那，男人那温热粗大的手掌再一次拉住了她。
“燕长老……”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营帐内响起。
拉扯在一起的两人，瞬间沉默。
燕小茹沉默的看着李沐阳，又看了看自己下意识挥出的手，以及眼前这被她扇了一巴掌、却还死死抓着她手腕的男人……
原本震怒的燕长老，气势陡然弱了下来。
“……你不准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