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记了吗?我们的相遇就是在雪地上。”
女巫将手中的雪捧在环筱面前,眼神执拗,“你一定记得的,过了这么久,我都没忘记,你也没忘记吧?”
这句话,让环筱将目光从地面收回。
看着面前靠得极近的雪,她将女巫的手轻轻推开:
“你记错了,我的城堡四季如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雪。”
“……是这样吗?”
女巫眼神呆滞了一下,手无意识松开,白雪掉到地上。
“啪”
白色的裙摆和雪完美融合,萤火虫就像爱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围着两人飞来飞去。
视线中出现了许多光点,照亮了雪地。
女巫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撑着头看环筱,面无表情地问: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找雪人吗?雪人很大很大,就像人一样高。”
闻言,环筱将手拍在对方的肩膀上,“你记错了,我没有见过你,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这样吗?”
女巫眼神忐忑,“你真的忘记我了吗?”
她看起来就要哭了。
似乎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她就会碎掉一样。
“不记得了。”
环筱摇头,一点也没有动摇。
她的表情不似作伪,女巫看不出一点破绽。
冷风从远处吹过,风卷着雪花扑在两人脸上,冰凉的触感格外真实。
这里不像是剧场,而像真实的场景。
女巫从地上站起来,任由风雪拍打在身上。
她脸上浮现出释怀的笑容,“原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你真的忘记了啊。”
“我感觉自己真可悲,在之后很多的时间里,一遇到会让我崩溃的事情,我第一时间想起你,我会想,你处在我的境地时会怎么做,如果是你,会被轻易打倒吗?如果你被人冤枉,被逼着献祭,你会怎么反抗……我一直以你为标准,去处理事情。也因为将自己当成你,我才从那些可怕的回忆里坚持下来。”
白裙子女生的长卷发随风飘动,萤火虫照亮了她娇美的容颜,就像夜空中的精灵。
“我羡慕你的勇敢,羡慕你遇事不慌的冷静,也羡慕你的从容。和你相处久了,我总感觉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想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冷静的人,她完全不怕吗?如果失误就会死,为什么她还能一点也不犹豫地行动,就像不会被别人的情绪影响自身判断的圣人一样,根本不像正常人。”
“别人的恐惧影响不到你的情绪,活人的逝去也动摇不了你的心。每当我遇到危险或者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你真的很特别,不管是气质还是气场,都和别人不在同一个世界。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
说到这里,女生表情变幻,语气锐利:
“可后来我发现,你根本不是特别的!”
她又蹲下来,将脸靠近环筱,表情扭曲:“你只是被选中的女巫,世界上不止有你这个特别,还有其他千千万万个特别。女巫拥有巫术是理所当然的,拥有巫术的你,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当然不慌了,因为你根本没必要害怕,那些危险对你来说只是几只蚂蚁在地上搬家,你随手就能压死它们!!”
“一切都是假的,你根本不是勇敢、坚韧、冷静的人,你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是一个遇到麻烦和坏事会哭的人,你根本没有我想象中的强大!你是个骗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
环筱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白裙子女生接着又笑了,笑得莫名其妙。
“呵呵,多搞笑。”
“你的特别是建立在外物上的,没了巫术你什么都不是。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公主,你根本不敢那么大胆,你也根本不可能轻松地看着蚂蚁们靠近你。”
“可笑的是,被欺骗的我竟然会羡慕你,想成为你,想了解你。这一切都很荒谬,不是吗?”
她自顾自笑了一会儿,眼眶很红,但没有落泪。
裙子随风飘动,白色的布料像极了纷飞的雪,血色点缀在上面,平白污染了雪的纯洁。
笑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她渐渐不笑了。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她说话的时候,全程都盯着环筱看。
这个时候,环筱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便道:
“原来我也是女巫吗?”
这个剧情还真跌宕起伏,扮演的公主竟是女巫?
还真让人想不到,难怪表演这么久,都快赶上吃晚饭的时间了。
白裙女生发现了环筱的走神。
她的眉毛一挑,抓住环筱的手,“就算我说到这个程度,你也要假装记不得我吗?”
环筱将女巫的手扒开:
“记不记得真的有这么重要吗?记忆不能改变什么。”
女巫却摇头,嘴角的弧度加深:“重要,当然重要!我变成女巫的原因,有你的一部分。如果你记不得我,我会很难受,你为什么不能记起来呢?”
她近乎偏执地看着环筱。
“你告诉我,你不是为了我的心脏,不是为了心脏靠近我的,也不是为了心脏救我,更不是为了心脏和我打好关系,你是真心想和我交朋友,才帮我的,你说,你说啊!”
声音沙哑到癫狂,她的精神似乎出了问题。
环筱将女巫的手抓住,看着对方:
“我不是为了心脏接近你的。”
白裙女巫闻言,却恶狠狠地皱眉,不信任道:
“你在骗我!”
她说得笃定,就像能读心。
环筱:“好吧,我在骗你,我是为了心脏才来的。”
做人要真诚,还是实话实说吧。
公主想要逃出地下,靠自身的能力是不行的,但如果加上女巫的心,那就可以。
拙劣的欺骗,是骗不到人的。
白裙女巫听到了这个回答,却并不开心。
想要环筱说实话的是她,不想听到实话的也是她。
虽然一早就知道答案,但当事实摆在面前时,女巫心里没有一丁点高兴。
她根本不想承认环筱的答案。
“……假的,你在骗我,对吗?”
白裙女巫低垂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她想逃避现实,想回到没有问出问题之前。
后悔了,她后悔了。
如果再来一次,她不会问了,她希望永远也不知道答案。
如果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那么她就能拥抱着认知中虚假的‘真相’,幸福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