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娜莎弗拉米尔的祖父是莫斯科人,他的父母,从前是阿拉斯加的金矿工,后来搬到纽约州,又在纺织厂做了工人。

她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作为中不溜的老三,总是被苛待。

在利兹酒店工作期间,她结识了一名姓达拉姆的投机商人。

达拉姆先生在外头做的什么生意,娜莎并不知道。

但在达拉姆先生追求娜莎的期间,曾带着她出入剧院,看戏,出入高档的餐厅用餐。

他彬彬有礼,出手阔绰,温柔体贴。

又给她买了衣衫用具,置办家具,请了一个佣人服侍,让她什么也没带,就从家里逃了。

此时此刻,娜莎神色错愕地站在阶梯上。

她上身穿着件簇新的蓝色天鹅绒圆领外衣,下身是缎面条纹的裙子,裙子长,盖住了脚面儿。

脖颈处,挂有串珍珠,头发用发油梳过,戴着一顶有手造花的暖帽。

手指套着绸锻的白手套,拎一只小巧的金属钱袋子。

她本就高挑纤瘦,这样一收拾,整个人看着都比往日有了几分精神。

娜莎肤白,发色暗中微红,五官清秀,如今敷了粉,画过眉,唇上点了口脂,竟也生出了妩媚的气质。

如果不是埃洛伊斯确定自己的眼睛没问题,她怕是都不敢去认。

“埃洛伊斯?你怎么在这儿来了?”娜莎从错愕中回过神,先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没在埃洛伊斯的脸上看出任何鄙薄之色,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我来看房的。”埃洛伊斯答。

老太太知道,娜莎是个商人养在外面的情人,她住的那间房,一周要十块钱,她的情夫为她续了半年的租期。

“你们认识?既然你与弗拉米尔小姐认识,就自己拿了钥匙去看吧。”

说罢,老太太颇信任地将钥匙递给埃洛伊斯,她正好歇歇腿脚,下楼去了。

“好。”

埃洛伊斯接过钥匙,往上走了两步,她同样惊讶的很。

先是惊讶,又是被娜莎如今这模样的惊艳。

“你如今,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埃洛伊斯问。

娜莎本是要出去买香膏的,但这会儿也没了心思,便陪同埃洛伊斯查看起房间。

“是,达拉姆先生,他不常过来看望我。现在家里,只有一个女佣人在。”

埃洛伊斯已经进入了那间周租五块的屋子,娜莎落后她几步走进来。

“看起来,他对你应当很不错?”埃洛伊斯的目光落在屋内斑驳的窗框上。

这屋子只比她们住在三十三街的屋子大了几平米,采光还更差些,有个微型的小阳台。

地板生了梅斑,没有铺地毯,娜莎小心翼翼提起裙摆走动,生怕弄脏了:“是,他很大方。”

“这就好,我在酒店里听说了你的事儿,本还以为,那个达拉姆先生会是个骗子。”

埃洛伊斯抿唇微笑,插科打诨的告诉了娜莎。

她现在过的比曾经要好,埃洛伊斯想劝她留个心的话,也不好说出口,说了倒像是不盼她过的好一样。

就如同艾米说的一样,好歹,现在的这个先生,能让她受些实惠,离了父母的苛待。

“谢谢你还替我操这份心,我现在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娜莎说着,请埃洛伊斯去她的家里,喝一口茶。

埃洛伊斯将这一览无余的破败房屋看过,彻底打消了住在这里的念头。

她说要去其他地方找房屋,但娜莎已经在楼上的屋子里闷了太久,女佣又是个不爱说话的,她又劝着埃洛伊丝陪她说说。

埃洛伊斯看着天色还早,也就应了她的。

娜莎住的屋子,楼层高,没那么潮,有两间,浴室里有抽水马桶,布置的温馨精致,家具都换了新的。

门口的衣橱里,还挂着男士的毡帽。

埃洛伊斯陪她在窗边的圆几坐,她这里的女佣,黑胖健壮的很,给埃洛伊丝端了加奶的红茶,又有一银盘儿撒了糖霜的饼干。

埃洛伊斯只喝了茶,没碰那一整盘的饼干。

二人从前在酒店里做同事,关系还算和谐,此刻坐在一起,埃洛伊斯捡了些利兹酒店里的事情说道。

娜莎问:“她们可都在背后说我什么了?是不是说我攀附人?下流做派?”

埃洛伊斯心想,比这难听的也有,但她摇头,说道:

“我平时忙着干活儿,没机会听说什么。不过,即使她们背后说你,眼下也打扰不了你,不必放在心里。”

“没错,我一定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别人怎么说,我都不在乎。”娜莎的脸色有些晦涩。

埃洛伊斯转移话题,又谈起冬季漫长,圣诞节即将到来。

那个烦人的劳拉依旧还是那么霸道,二人一同说了她几句坏话,相视一笑。

娜莎问起埃洛伊斯做缝补的活儿,还顺不顺。

埃洛伊斯实话实说,还算忙,不愁生意。

娜莎就让女佣,进屋从她的妆台旁拿了两卷颜色好的丝线给埃洛伊斯,说这是圣诞节的礼物。

埃洛伊斯也没拒绝,她正用的上这些线。

但也没什么好还送的,就道:“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有布没有?我替你做件晨袍?”

娜莎本想拒绝,但她看的出来,埃洛伊斯并不是一个会因为物质差距,而自卑自怜的人,她这么说,纯粹是想回她的礼。

她也答应了,又去找来三四码棉布,央求埃洛伊斯帮她做件可以居家穿着的。

聊完这些,埃洛伊斯对娜莎更亲切了些,二人说好圣诞之后再见。

从娜莎那里离开之前,埃洛伊斯手上多了这些东西,拿不下,找佣人借了一只篮子。

临走时,埃洛伊斯将老太太的钥匙还回去。

“我回家去,跟家里的人商量商量,再做决定,今天麻烦您了。”埃洛伊斯对老太太说道。

那老太太点头,“回去了,快点儿想好,那两间空房,最多还能留三天。”

埃洛伊斯点头,提溜着篮子回家去了。

早晨起来送货,中午在家里收拾了一通,傍晚看了一间房屋,又费了口舌社交。

埃洛伊斯到家时,家里的人都已经下班放学,都回来了。

她累的慌,收了篮子,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与露易丝和贝拉说着,她今日出门都干了些什么,看的房间如何。

不一会儿,露易丝就提着一桶冒气的开水过来,姐妹三人一道烫脚。

“我觉得,那房子不成样子,还没我们现在住的这间好呢。”

“那地方,想寻好点的房子,想来也是找不到的。”

特莉手里摊着新学来的馕饼,她听说埃洛伊斯去了一趟窄巷子,笑着摇头。

“那个地方,除了住一些在工厂里吹玻璃的闲杂人,就是工厂的经理,老板们养的情人。”

“前些天儿,报纸上还写,那地方出了案子,说是一个商人租了间空房,用来幽会情人,但没等来情妇,却被麻袋套头,一棍子闷的没气了。”

舅妈平时也是个爱八卦的人,她这么说,又道:“我们家里女孩儿多,不能往那种地方住,埃洛伊斯,以后你也少过去。”

埃洛伊斯并未告诉她们,有关于娜莎的事儿,她此刻听舅妈这么说,有些深思。

那个达拉姆先生,把娜莎安置在那种地方,却又给她好吃好穿,到底安的什么心?

怪不得,那老太太告诉她,刚空出来三间房屋呢。

看来这便宜还是没有好货,埃洛伊斯擦了脚,起身去看舅妈做的饼。

“那我明日值完了班,就去别的街区去瞧一瞧。”

舅妈点头,用厚厚的铸铁锅烙出来一锅饼子,这些饼子双面烤的有豹纹斑,金黄飘香。

埃洛伊斯觉得厉害,夸了又夸。

特莉多不好意思,说道:“这点东西能算什么,凡是手巧些的妇人都该会做这个。”

“那可不,要是人人都会,富人家里的女厨娘们还能拿那么多薪水吗?”

她又伶牙俐齿,道:“这会做吃食,比别的手艺强上百倍,既能实惠自己,又能靠手艺赚到钱。”

“舅妈,你看我,给别人做了那么多衣裳,自己却连一身好裙儿也穿不上,上帝啊,这真不公道。”

特莉被她哄的开心了,答应明早去买几个鸡蛋,煎了卷饼里吃。

当天的夜里,埃洛伊斯把丝线和棉布整理了,叹口气,打算过几天慢慢去做。

她始终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她来到这个世界,所作所为改变了原身的命运,那么原书里这命中注定一样的剧情,也不会落到娜莎的身上。

原书的主角,是剧院里的新人演员。

而原书中的原身,作为配角剧情出现时,已经是无人问津的过气演员,即使舍下尊严,也没有几个观众。

书里写,‘她整日酗酒,颓废不堪,甚至因为再次被骗了情,绝望之下,纵火焚烧剧院,生命湮灭在舞台上。’

这配角的结局,在原书中影响微乎其微。

埃洛伊斯又想起今天看到的娜莎,美艳鲜活,她若是有这样的结局,实在叫人不忍。

她在床上翻来又覆去,难以安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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