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雨中的舞蹈,纷争地带,杀人者谁?(下)

女仆装?

女仆?

何时来的?

佣兵们来了精神,我们‘耕种镇’何时出现了这种只存在于某些贵族中才有的陌生词汇啊?

这不就是瞎几把说么?

佣兵们把那人一刀便杀了,很快啊。

骗傻子呢?

但后续再细细审下来,竟是发现类似的口供还不少,交相印证之下,这听起来明显畏死脱罪的荒诞借口,竟是有鼻子有眼的,并不像是胡说八道:

——不知道哪儿来的,红色头发,戴着眼镜,长得漂亮,胸也很大,皮肤也很好的女人。

据奴隶中一些稍有拳脚功夫的人所说,剑术水平也相当不错。

第一次出现时是三个月前的深夜,她虽然衣衫上有很多划伤的口子,看起来特别疲惫,但依旧只一个人就打倒了三个成年男人。

总是从山林中而来,又很快就回到山林中而去,行动谨慎,带走的食物分量明显不是她一个人的量。

“这不是从山里来穿着奇装异服的红妖精么?”——有人如此说。

红个屁。

佣兵们信不了一点儿。

根据这些口供,这女人出现的时间点是在兵王马尔齐渊还未离开时,当时刚刚爆发了一轮‘耕种地’与军队的冲突,马尔齐渊自此勒令军队只是扼守盆地入口,不要私自接触‘耕种镇’。

之后没有发现这女人的痕迹倒也属实正常。

而这些农民不上报的作态也正常。

毕竟一位从山上下来只是讨口饭,语气和善,有时候还会给大伙帮帮忙的美丽妖精,和掳掠大伙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种地的佣兵恶棍们。

这些奴隶们又怎么会选择讨个无趣专门去盆地出口扎营处去告状?

但是,问题来了。

这盆地的入口都被这些军队扼守,什么时候溜进来的人?

而且,如今对方煽动奴隶暴动,分明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从这个山里跑出去。

她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溜进这鸟不拉屎的镇子,现在又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想要逃出去?

合理么?

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她们胸大啊。

佣兵们很是兴奋,选择即刻搜山。

好消息:找到了,而且不止一人。

那是一个胸很大的红发女剑士,还有一位金发看起来端庄无比,同样胸很大的贵族女性,与两个孩童,看发色分别是两人的孩子。

藏在山上的林间木屋之中。

坏消息:就在佣兵们派人去与对方‘交涉’时,那个红发女剑士勇猛无比地杀死了三位佣兵,带着另外一人和两位孩童逃入山林。

还受伤了。

大家也都看出来只有那个红头发的女仆装扮的有武力,所以除去留下来看着山坡下那群奴隶的佣兵们,其他人分成了十六个小队,每个小队两人。

开展了为期半个月的猫鼠游戏。

并且饶有兴致地决定谁先找到这些人,谁就拥有对她们的优先处置权。

就这样,追追逃逃,直到现在。

——

不知何时,身为两位中级剑士的佣兵已经下了马,而刚才嬉闹的场面好似只是一个错觉。

自从来到了灌溉渠之旁,两人就弃了马将身影隐在雨幕之中。

两人沉默地在雨水中,借着灌木丛的遮掩,悄声前行。

灌溉渠的泥水已经溢出,将此前荒废的农田浇成了一片泽国。

不远处,荒废农田的尽头,一百米的位置的山腰位置。

有一座破败的木板屋,平时是用以放置一些改灌溉渠水道的农具,雨具,还有的农作物种子。

水珠在屋檐上飞溅,远远望去,在阴暗的环境底色中,氤氲起一层朦胧的白色描边。

即便没有靠近。

两人都好似都听到了啪嗒,啪嗒雨水飞溅的声音。

但仔细分辨。

那哪儿是雨?

那分明是心潮的澎湃激荡。

“你确定在这里?我记得前天才刚在这里发现了她们,落荒而逃,竟然还敢回来”

“确定,这些天我追的最紧,雨虽然把脚印冲刷了,但我能看出来,她们在山腰上踩着脚印返回了”

“真厉害,不愧是水神流”

“嘿”

“小声点咱们摸过去提前说好了,那个金发的是我的。”

“行,我就喜欢那个红头发的,够劲儿。”

“小女孩呢?你要哪个?”

“嘿嘿,我想想红发的吧,看起来比较乖一些不哭不闹的,一路上没少瞅我,真是不怕生,哈哈哈,你说要是当着她的面她还能不哭么?”

“啧啧”

声音戛然而止,两人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个一块直径三米的山石坠落在山坡形成的梯田‘台阶’,两人专门绕过来的,这个位置木板房看不到,摸上去后一个冲锋,以两人中级剑士的速度,只需要不到10秒就可以冲入木板房。

防止到手的鸭子飞了。

但是现在

鸭子,怎么就送上了门?

视线中,一双染着泥泞的小皮鞋直直撞入两人眼帘,一对比两人手腕还要细的小腿穿着已经变作黄色的女仆裤袜上,是脏兮兮黑褐相间的女仆装。

再往上,是一把陈旧的雨伞。

腐朽的木质伞柄被一双小巧的手握在手中,遮住了来人的脸庞。

她举着几乎将身体整个笼罩住的雨伞,于风雨中,站在被多年的雨水侵蚀得圆润,爬满青苔的山石上。

伞面的裂缝处滴落的雨水连成一条线。

雨线相隔,那是一双在雨幕中仍然清晰可见的绿色瞳孔。

这时!闪电在远方的天空坠落!唰!

两柄刀刃齐齐出鞘!

山石下的两位盗贼下意识便觉得暴露了,赶忙拔出刀来,凝神防住下一刻就要从头顶山石上探来的农具铁叉。

那位红发的剑士女仆就用的这种不着调的兵器,在第一次交锋的时候捅死了他们好几个兄弟。

可等了半晌,也没见有农具刺下来。

头顶静悄悄的,只有混着泥水的雨水不断倾泻而下。

两位盗贼下意识的动作之后,这才错愕地张开了嘴,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再次看向山石上方那来人:

伞面轻抬,将笑意盈盈的脸色露出来,眯着眼歪头瞅着山石下的两人。

是一脸稚气,额头上的红色短发刘海在眉毛上方的红发女童。

并不是她那位颇有‘野性’的母亲。

沉默。

半晌后,山石下的两位盗贼互相对视噗嗤一笑,好似在嘲笑彼此的敏感。

眼前这小孩举着把伞矗立在风雨中的模样,让突然看见这一幕的两位佣兵下意识认为这是个成年人。

但仔细一看,只是两人以仰视视角看上去所产生的视觉误差,而刚才那一瞬间对方手掌稳定举着伞的模样,等回过神来,再看过去,那分明只是个错觉。

这红发的幼童举着一把几乎能将自己完全笼罩在身体的大伞,看样子站都站不稳,在风雨中摇摇晃晃,甚至小胳膊和两条腿明显地还在打颤呢。

口口声声说要爱夏的佣兵哥嘿地一笑,压低了嗓音抬头对着爱夏,努力摆出了一副和善大叔的模样,轻声问道。

“小孩儿,你的妈妈呢?怎么下雨天还在外面转悠啊?”

而他旁边的佣兵则是啧啧称奇,“还真是不怕生啊?我还以为被发现了呢?”

前者见爱夏只是看着他抿嘴笑而不语,完全不怕生,甚至没有意识到危险,保持着对雨声的捕捉,开口回应自己的同伴,“确实不怕生,没有被发现,就这一个小孩儿,我听了会儿,雨水没有其他坠落的反馈声。”

“呵,孩子走丢了都不管?看来那婆娘伤势很重啊,难道说晕倒了么?”

“大概吧嗯??”

话语声中,头顶上方女童轻轻啊了一声,好似捉不住伞。

哗啦!伞被风一荡,便脱了手,飞向空中。

这一瞬,还在沟通中的两人下意识被突然移动的物体抓去了目光,就在这时,在他们的视野下方,头顶山石上的女孩脚步一滑,便从上方坠落而下。

女仆裙在风雨中翻飞而下,在视线的余光中竟是避着风雨,卷起了一朵绚烂的雨花。

啪,三米高的山石跳落而下。

双手摊开,稳稳站在地上。

就在两个佣兵身体的缝隙之间。

右手边的佣兵眨了眨眼,从天空中犹然飘着的雨伞伞面挪开,低头看向身前的女仆。

后者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有可爱的小虎牙咧在唇边,左手一转,以一个类似于手刀的可爱姿势对着自己的脸。

三个字,奶呼呼地从嘴里清晰地嘣了出来。

“上钩了。)”

“?”佣兵瞅着对方抬起的小手,思绪泛起一阵迷糊,在‘这么高能稳稳跳下来好厉害’与‘三米高这小女孩怎么这么稳稳地就跳了下来?不害怕么?还站这么稳’的矛盾思绪中才刚刚钻入脑海

就泯灭在高速穿行的神经‘马路’上。

一条血缝在他的面孔正中将整张面孔分割,刷拉一声便裂开了两瓣儿,扭曲的风自他后脑收攒射而出,一路划破雨幕,像一只透明的燕擦着泥泞的田野低空飞掠而去。

隐没在了晦暗的天光之下。

伞这才从空中坠落,稳稳旋转着落在了爱夏的手中。

头裂成两瓣儿的佣兵尸噗通一声跪在地面,哧啦哧啦的动脉热血从脖颈喷射而出,溅了爱夏一脸。

不,血液并没有触碰到爱夏的脸,就在一层看不见的风罩上滑落而下。

孩子将伞柄托举在手上,对着骇人的一幕毫无反应,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转头笑眯眯看着一旁另一位佣兵。

满脸都是天真烂漫。

后者与她呆滞对视,在雨水的冲刷下,嗤剌一声,被跳下后爱夏随手抹过的无吟唱锋利「风刃」魔术斜切的伤口崩开。

头一崴,便掉在了地上。

爱夏呼地吐出一口气,刚才被风系魔术稳定的身形再次回归到一个不到两岁的女童该有的孱弱之态。

神色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来。

不过她的眼睛却很明亮,双手抓着伞柄,在血雨中轻轻抬起脚尖

伞面旋转,雨与血纷飞,足尖踮在水洼之中。

左手虚探,放在身前,热血淋在她的手心,爱夏闭住了眼睛,好似拿住了长久未曾触摸的体温。

右手轻抬,再次将伞抛飞,翻掌,以肉乎乎的小手捏住了自己的裙摆边缘,微微抬起。

而空气中好似有看不见的人影将她的身形一拽,爱夏闭着眼往前迈出一步迈出,踩在了‘空气人’的身侧,轻转身体。

一脚将脚边的染着脑浆的泥巴踢碎。

泥点与雨水混在了一起,星星点点地洒在了爱夏的小小的女仆裙打起来的雨花之中。

她笑得愈发灿烂,弓着脚尖,回撤一步。

脚步在泥水中划出一道与心潮一起荡漾的血浪涟漪。

啪,脚后跟着地,声音,淹没在了愈发猛烈的风雨之中。

爱夏睁开了眼,精准地捉住了再次坠落而下的伞柄。

腥风,血雨,战乱之地。

女童的幼小身体,成熟的仪态动作,甜美的纯真笑容。

矛盾的荒唐,怪诞的诡谲,恐怖的不自然。

跳的

却是一个完整的节拍的‘爱之舞’。

爱夏随手捉着伞柄,将包裹身体的吹气魔术熄了去,双手吃力地捉住伞柄,一蹦一跳地从两具中级剑士的尸体上跳了过去。

尸体在雨流中缓缓滑落到一旁的农田泥泞之中,不一会儿血液脑浆之类的东西都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连绵近一周的雨在很大程度上帮了她一把。

雨中钓鱼很有序。

这是最近这一周的第四次。

换言之,爱夏已经不知不觉的杀了八个摸上来的佣兵。

她没有再使用魔术,只是略显吃力地绕着头顶的山石,走了一大圈儿,花了十分钟才回到了木板屋之中。

轻声打开门。

莉莉娅和诺伦身上盖着些草料,靠在墙根睡得很沉。

爱夏看了一眼,便转头,看向身侧。

塞妮丝没睡,正靠着墙壁静静看着她,

面色呆滞,好像一个傻子。

红发小女仆无声嘿得一笑。

两人对视了一会,塞妮丝呆滞地张开了双手。

爱夏十分疲惫地走了过去。

轻轻抱住了她,以唇形开口说道。

‘我回来了,今晚可以继续睡个好觉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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