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居民很少的偏僻城市出来,与这群奔放的外国人相比,沈皿盈认为自己是个很保守的人。

花花世界迷人眼,每天跟着师姐四处吃瓜,学校里流传的各种故事狠狠地让她涨了见识。

那群人是真敢实践,而她每次都得避着来搭讪的热情渣男学弟走,最多就是看点文字图象之类的小资料,还得藏着掖着用流量,不敢连校园网,生怕弹出危险讯息警告。

而且根本不敢用老家的卡,怕被老乡语重心长地打电话劝学。

现在,被这大半年来的生活重重打击,沈皿盈恶狠狠咬牙,难得眼前有个身强体壮的免费素材能用,她想学着堕落了。

用当地人的方法。

然而苗头被掐,惨遭失败。

摸腰带的手被当场抓住,他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沈皿盈不规矩的手腕,反手就是一扔。

床上的素材冷漠地拒绝了她,摆出一副没门且不感兴趣的模样。

白长这么大个子了。

他半分钟前还牢牢地抱着她,严丝合缝,疑似想用那种办法和她融为一体,3分钟前还热情似火地摸她的脸,邀请私奔。

现在就瘫在床上,话语和反应冷冰冰,像个死人。

他真准备歇着了,一点没说假话。

沈皿盈呆呆地眨眼睛,努力理解发生的一切,但就是搞不懂背后的规律和逻辑。

最初说想和她建立关系,她同意了,然后他想退货。这次说要和她私奔,被拒后自己默默退让,终于她想做点什么,然后他说不行。

他究竟想怎么样。

沈皿盈没遇到过这么纠结的家伙,但她多么希望科拉肯能明白,她做出这种决定,说出这种话,背地里需要多大的勇气。

但凡少了一点点头脑发昏,少了一点点生活的重创,都没可能。

脑子没那么昏了,但沈皿盈攥紧拳头,无法接受被拒绝的事实,还没有死心。

拒绝,总会激发出她别样的好胜心。

她猜,科拉肯可能是不喜欢主动的类型,会搞得他像吃亏的那一方,所以之前和现在都一直避着她。

毕竟,见这家伙第一面的时候,他堵着门,居高临下说不能走的样子,确实有点别样的风范。

沈皿盈悟了一点,开始努力回想看过的类似剧情,想要点合适的台词。

“你知道的,我现在住你家,干什么都得看你,也没有挣脱开的力气,”她轻咬嘴唇,还是会有点害羞,故意捂住脸颊,偷偷瞄科拉肯的反应,暗中观察,“意思是,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科拉肯没多想:“那,我要睡觉。”

面面相觑。

沈皿盈:“你可以不摘头罩。”

科拉肯:“困。”

说话时,那双大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着一点睡意都没有。还带着提防,好像她会占他便宜。

他这哪里是困,他就是不想。

沈皿盈脸有点红,应该是恼羞成怒了,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缓缓地低下了头,但还是忍不住,咬牙狠狠地锤了几下床。

床被锤得抖动,科拉肯没敢再说话,默默朝另一边躲了躲。

沈皿盈更难过了。

光是锤床还不够,她干脆爬到床上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胸上,边敲打边指责:“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迟钝的男人啊!”

“不解风情!一点都不解风情!”

对方没有反应,于是她连拍了好几下。一开始纯粹出于生气,渐渐地转变为了好奇,别有用意,目的顿时不纯起来。

不软也不弹,硬实,但耐不住新奇。

科拉肯投来的目光微妙了起来。

和他对上视线,沈皿盈哼了一声,手下没停,笑眯眯地提议:“怎么,觉得不公平的话你也可以拍我的。”

“”

科拉肯转过了头,改为看向背着她的另一边。

棉质的面罩有点热,下面的脸略微泛红。

当时光顾着冲动和紧张了,他现在才想起来,用力抱着她的时候好像就抵着胸口,有什么软软的。

进展实在太快了,也不知道他那时是怎么有勇气抱她的。

科拉肯别过头不说话,沉浸在他的回忆和感慨之中,都没能分心管那只搭在自己胸口上的手。

但沈皿盈没放过他,他的长句子确实抽象,但他的沉默无法对她造成影响,刚好弥补了这一点。

就像要验证或是实施自己的话可行,她故意搭上了科拉肯的手,要把他牵起来,指不定要带着摸哪里。

抓手。

纹丝不动。

用力。

还是纹丝不动,死死地黏在床上。

沈皿盈看见他胳膊的肌肉都要使劲地显出来了,这人拧着脑袋,看倒是不看她一眼,暗中却在跟她较劲,坚持他的原则。

多么有安全感的臂膀,多么有力气的手掌,一动不动。

他把自己健身训练成这个模样,为的就是这时候不被玩弄吗。

气冲冲地反手再甩科拉肯胳膊一巴掌,沈皿盈不想再跟他继续纠结这些了。

“好吧,不逗你了。”

她缩起腿,坐在他脑袋边的床上,戳了戳他的后脑勺,探头瞧他,还有很多正题没有开始呢:“所以你回来的时候怎么了,失望什么呢?”

不想做别的,找点另外的话题好了吧。

得知他不是这边政府的走狗,虽然他个人的行为一言难尽,但沈皿盈对他还是改观了一点。

至少态度和关系都缓和了不少。

“”

一片寂静。

这家伙胳膊还在用力,肯定没睡着。

沈皿盈拿手揪他的头罩,真的要伤心了,一眼看不到他们的未来:“老公,你刚刚还说了不少话,怎么一下子就不行了。”

“老公,你倒是说句话啊。”

社恐肾上腺素飙升,导致的限时变e。

目光无神地盯着床单,后脑勺还被怼来怼去,科拉肯的气息愈发低迷。

正因为刚刚说了很多话,耗光了全部的力气,他近一个星期的社交能量都用光了。

但这点对于沈皿盈来说,甚至都不够满足她3分钟的需求。

她真的很想和科拉肯说话,努力探头,还伸手在他眼前晃,垂下的头发勾得发痒。

“你能说英语,我也能说英语,怎么这时候就没话题了。”沈皿盈手里暂时可没教材,“你还要逼我学德语吗?”

没用的,回来的路上有新队友用德语跟他打招呼,他也没好意思回应。

感觉更难开口,还不如非母语。

他不开口,沈皿盈就能一直烦下去,科拉肯只好小声:“辞职失败了。”

不是领导没同意,是都没找到机会说。

他成功救了菲尼克斯出来,对方得知只有自己在努力工作,头罩脑袋都要气绿了,出了校区直奔小队领导在的临时基地,拍桌子跟新上司骂。

科拉肯正巧想辞职,跟了过去,就听见菲尼克斯说不想干了,眼前一亮,本来想说我也一样来着。

结果领导说,辞职需要递交报告,当面讲清缘由,进行3小时的离职前对话,再与公司与领导上层进行视频通话做完一大套流程再说。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被征用,已经算不上独立自由的公司了。

就是担心他们没有信誉,才搞了这么多流程,不走流程的话就等被通缉吧。

菲尼克斯不想经历这恶心人的,骂骂咧咧地走了。而他,他汗流浃背了。

他在办公室里酝酿了半分钟,还是觉得不行,只好在上司提防和迟疑的目光中,失落地转身离开。

听见身后办公室里传出了感慨,说这群家伙真高傲,不服管教,都不正眼看人。

如果他能解释就好了。他并不是看不起他。

“啊?”沈皿盈有些意外,“你说要辞职了?”

科拉肯消沉:“没。我都没能直视他。”

“为什么啊?”

“我不敢。”

不正眼看你,因为老子不敢。

沈皿盈体贴地拍了拍科拉肯的肩膀,是想安慰他的:“不怪你,你确实长了一副好欺负的?”

感觉好像在摸一个巨型生物,她的话戛然而止。

不行,这假话她说不出来。

让科拉肯都不敢看,她觉得那个上司瞬间变得更吓人了:“那你们领导是有多可怕!他是随时扛着鱼雷对准你们吗?”

当事人科拉肯觉得其实还好,目前来看,那个上司没有沈皿盈可怕。

他领导虽然会把他当劳动力使唤,但至少不会伸手想解他的腰带。

这边,好像是想把他另一种劳动力。

不规矩的手又被按住了,沈皿盈撇嘴,觉得他这人真没意思。

她单纯想看看那东西好不好开,这还不行吗?

保证不做别的。

她对自己的腰带太执着了,科拉肯悄悄转了下眼睛,想到在宿舍瞧见了她和舍友交换物件,突然有了想法。

把那只指不定要碰哪里的手再次扔开,这次他自己行动,咔哒一声,抽出腰带,折叠,举起来要给她。

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偷瞥她。

这一套动作搞得沈皿盈愣神,她茫然地看着递到眼前的腰带,再看看科拉肯,忽地敲了下手掌心,明白了。

手腕相对,配合地伸了过去,羞涩:“你喜欢玩那种啊。”

科拉肯:“?”

沈皿盈:“?”

“你喜欢,送你。”科拉肯艰难地从嗓子挤出回答,真的不想就着她的发言继续了。

“那你”

他还有新的。

收到了一条腰带做定情信物,他不肯收回手,沈皿盈不得不接过,沉默半晌,有个问题:“那为什么不给我新的?”

“你看起来好像喜欢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如是回答。

空气凝固了几秒,沈皿盈艰难地憋住了笑,忍住了想拿这东西抽他的冲动。

她俯身,用腰带的一角戳他胸口,打趣:“这么精神,你不睡觉了吗?”

“睡不着。”

“那”

“给兔子接生的故事,是什么?”科拉肯很怕她把话题绕到另外的事情上。

沈皿盈无声指责他,不是说困得干不了那什么吗?这人在另外地方的好奇心倒是旺盛。

顺手摸摸科拉肯的脑袋,她就当自己是在讲睡前故事了:“奇里乞亚大学是医学学院,之前就有很多实验用的小白兔子”

兔子繁殖能力很强,只要不刻意管他们,就一窝一窝的生,出现在学校的各个角落。

它们和学生还有教职工共享这个学校,看着人类行动,生活,所以从生下来就很聪明,不怎么胆小,还会向人求助。

她就被兔子们求助过,加上在这里学的兽医,知道该怎么给兔子接生。

怪物爆发没多久,沈皿盈收到了国家派来救援飞机的信息,正在收拾行李箱,是想离开这里的。

但是领头的那个兔头人找上了她。

他和其他的怪物都不一样。而且虽然不喜欢人类,但对动物们很温柔,他在校区里发现了一只奇怪的兔子,状态很不好,想请她帮忙。

普通的小白兔,但腹部涨得很高很高,像要爆掉的气球。里面的东西仿佛随时可能撑破薄薄的肉皮,崩她一脸血沫。

怀孕是一种寄生。但那显然更可怕,似乎潜藏着某种怪物。

沈皿盈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那是一只头颅硕大,没有正常下半身的兔子。刚出生的兔子还没有长毛,双耳紧贴在后脑,下半身和血沫混在一起,捧着拿出来时,在半空拖出一条长长的道子。

畸形还是变异。不知道。没人说话。兔头人也不会说话。生下它的兔子也已经死了,没再有哀鸣。

她捧着怪物,僵硬,不敢动弹。

它有呼吸,身子也是温热、软软的,很快就睁开了眼睛,和她对视。

正常的兔子要一个星期才能张开,但这东西一点都不正常。

荒诞。

科拉肯在听:“然后呢?”

“我太害怕,没忍住,还是把它扔了出去。”

旁边的兔头人则伸手挡住她的眼睛,将她搂住,轻轻拍她后背,像是在安慰地哄她。

“那为什么不走。”科拉肯算了下时间,那应该是6个月前的事情了。

用手撑着床,沈皿盈低头看他,想了想,歪头,稀松平常:“因为它喊我妈妈。它们需要我。”

它找了最近的尸体,咬掉了尸体的脑袋,给自己找了身体。然后跪趴在地上,爬着回到了她身边。

兔子不会说话,就用手指在她手心写字。

妈妈。

虽说她决定留下,肯定也不止是这个原因啦。

沈皿盈摸他的脑袋,轻轻的,一下一下,好像真在哄睡,尾音上扬:“你应该看到了吧,孩子们很可爱吧~”

科拉肯是单亲家庭,从小由父亲抚养长大,不清楚那种感觉。

但他觉得她刚刚讲话的时候,有种无法形容的吸引力。

垂眸思索,科拉肯精准地找到了关键点:“有兔子孩子,那有兔子爸爸吗。”

他想起了那个绑着锁链,打手语问他人在哪里的兔子。

那家伙给他的感觉,与其他奇美拉都不一样。

该不会真有前夫哥吧?

这人太敏锐,沈皿盈哎呀了一声,转移话题:“你这个头罩哪里来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科拉肯没强迫她回答,转着眼睛,有自己想法。

他可以把孩子视为己出,但情敌和情夫不能留。

举报本章错误( 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