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承岳新解 人心难医

顾承岳正暗自思索之时,那大师声音又响起。

“令师之事,已过去多年。若他在天有灵,必是不愿见施主苦海沉沦。”

“也罢,老衲不再多言,施主请便。”

接着一阵远去的脚步声响起,顾承岳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借着书架掩护,偷偷朝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月白色锦衣的青年,正拄着短杖立在原地。

“果然是林青云,看来得打听一番他的底细了。没准儿真的是个帮手。”顾承岳盯着林青云,心中暗道。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目光注视,林青云突然扭身朝顾承岳方向看去。

顾承岳心中一紧,赶忙闪身跳出窗外。脚尖几个轻点,纵身离开了藏经阁。

“这身影有些眼熟,难道是他?”

林青云站在窗户边上,盯着顾承岳远去的背影,喃喃低语道。

次日清晨,凉风习习。顾承岳召来小不点,给虎妖将军送去书信,询问林青云的底细。

不多时,小不点便带着虎妖将军的书信回来。

“这林青云早年竟是一片空白,虎妖将军这种佛光城老兵都知道得不多。”

“榆树村?郎中师父?不妨去打听一番,兴许有所收获。”

顾承岳看完书信,心中有了打算。扭头朝一旁练剑的岳孝暖问道:“孝暖,你知道榆树村在哪里吗?要不要跟我出去逛逛?”

岳孝暖闻言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顾承岳身边,指着一个方向开口道:“在那边,不过要走很久。”

顾承岳闻言有些迟疑,若是太远了就只能另做打算了。试探着问道:“有多远?大概要几天路程?”

岳孝暖挠了挠头,面色有些尴尬地说道:“倒是用不了几天时间,师父说得太多了。我用了大半天,阿娘说是二十里路。”

“哎吆!师父你干嘛打我头?会打傻的。”

顾承岳没理会岳孝暖的抱头抗议,朝屋内喊了一句“大嫂,我带孝暖出去玩了”,就一把拉着岳孝暖出了院门。

十几里的路,在脚下走过。榆树村隐隐出现在视野里。

岳孝暖摇晃着身子,双腿发沉,喘着粗气说道:“师父,歇歇吧。我走不动了!”

顾承岳看着岳孝暖狼狈的模样,开口说道:“你身体这般孱弱,以后怎么保护你阿娘?”

岳孝暖闻言一愣,随后勉强打起精神,倔强地朝前方走去。

顾承岳虽然嘴上说得严厉,身体却是很诚实。一把抓起岳孝暖,放在自己背上。

岳孝暖将脸贴在顾承岳的背上,细细感受着那不曾有过的安全感。没话找话地开口问道:“师父,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姓顾,名承岳。”顾承岳头也不会,随口回答道。

岳孝暖脸上闪过思索的神色,好半天才开口说道:“师父,你这个名字是为我取的吗?”

顾承岳顿时停住脚步,疑惑地扭头问道:“什么玩意儿?”

岳孝暖晃了晃脑袋,一脸得意地说道:“师父姓顾,现在又背着岳孝暖。就是顾承岳啦。”

“哎,卧槽!还有这么玩的?”

顾承岳闻言气息一滞,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放下背上的岳孝暖,赏了一个暴栗,才又重新背起。

“承山岳之重,必为一方雄主。懂不懂?小屁孩儿。”

岳孝暖捂着脑袋,脸上却是笑嘻嘻的表情:“我不要懂!师父背着岳孝暖,就是顾承岳。”

顾承岳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会背上的小娃娃。迈着沉稳的脚步,朝榆树村走去。

榆树村内,村民见顾承岳带着个娃娃,只当是过路的行人。言语颇为和善,没有太过警惕。

顾承岳几经打听,来到了村里最为年长的老人家中。

“老伯,我想向你打听一位郎中。早些年我受过他的恩惠,如今想要寻找这位郎中,报答昔日大恩。”

顾承岳将几枚碎银放在桌上,拱手朝老者询问。

老者理了理胡须,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郎中……这些年来,村里只来过一位郎中。”

“贵客说的可是四十年前,带着一名小童的郎中?”

顾承岳面色一喜,连忙开口道:“正是,正是!老伯可知郎中下落?”

至于这郎中是不是林青云的师父,只能听完再做分辨。总之顾承岳不能让老者起疑心,从而给出假消息。

老者见顾承岳喜上眉梢,神色带着激动。也就没做隐瞒,讲述了郎中的故事。

四十年前,一位郎中带着一名幼童,定居在了榆树村。

郎中医术高超,为村民解决了不少疑难杂症。那幼童跟随郎中学习医术,耳濡目染之下也颇通药理。抓药熬煮,整理药材做得有模有样。

郎中师徒心善,为贫苦人家诊治,往往不收钱财。村民受了恩惠,对师徒俩也很是敬重。

日子过了两年,村内突发瘟疫。佛光城派出守卫军,封锁了村子。郎中师徒日夜为村民诊治,挽救了不少性命。

瘟疫给村民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中。长久的压迫感之下,暴躁的情绪在村民中蔓延。

直到有一天,村民中传出可怕的言论。

“本来一切安好,这师徒一来就有了瘟疫”

“那小徒弟身体孱弱,兴许就是他带来了瘟疫”

往日善良的村民,个个面色狰狞。往日劳作使用的农具,成了武器。

众口铄金,千夫所指。任凭郎中师徒如何解释,村民皆不为所动。

推搡中,药罐破碎的声响,像是号角一般。往日对郎中师徒尊敬有加的村民们,仿佛在一瞬间化成了厉鬼。

农具挥舞下,治病救人的药材在空中翻飞。郎中紧紧护住孱弱的幼徒,用身体为幼徒支撑起一片安全的角落。

不知是谁燃起了火把,三间药铺化为一片火海。

佛光城的高僧前来做法,称赞村民果决睿智。村民们勇敢与瘟疫源头斗争,保护自己家园的丰功伟绩,传遍了整个佛光城。

“哎!我也是受过郎中恩惠的。奈何我势单力薄,挨了几个巴掌后,就不敢再替郎中说话了。”

“这些年来,也时常会想起郎中。若我当时能勇敢一些,兴许能挽救他们师徒。”

老者面露哀伤,浑浊的眼中有泪水汇聚,语气中满是悔恨。

顾承岳面色凝重,悠悠长叹道:

“悬壶济世,救不了自己师徒。医者仁心,难医世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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