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分钟到了。
菜也上得差不多。
南枝是用上卫生间作借口出来的,现在要回去了。
她对陆时序匆匆道:
“你1点半就要出发去机场?看来我不能送你了,路上小心,两天后见!”
不等陆时序回答,她又转头抱着南意,在他脑门上亲了口。
“慢慢吃,别着急。”
南意:“嗯嗯嗯!”
南枝的背影便如一阵风消失了。
要不是空气里漂浮的香气,恐怕真会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来过。
陆时序无声叹息。
一转头,对上南意得意炫耀的生动小脸儿。
他的视线在南意的脑门上停留得尤其久。
南意注意到了,抬了抬下巴,骄傲得像只小老虎:
“嗯!妈妈最喜欢我!”
之前都对南意行为视作幼稚好笑,但现在,陆时序真的有点酸了。
好,南枝最喜欢南意,那他总能排在第二……并排第二……吧?
估计是有了妈妈亲吻的安慰,南意的心情大好,还能招呼陆时序:
“坐吧,这是妈妈做的鸡豆花,特别好吃!”
他低头看向眼前的一小碗鸡豆花。
明明桌上还有很多菜,浓郁软糯如万福肉,清脆爽口如油爆双脆……但这些,都比不上眼前这碗看着平淡无奇的鸡豆花。
南枝离开后的空间空缺,似乎正在被这碗鸡豆花所弥漫开的香气,一点点填充、塞满,直至毫无缝隙。
这让陆时序不禁联想起他在直播里看到南枝做鸡豆花的全过程,那样的细致、用心,整道菜都是属于她的烙印。
他的心弦不禁被拨动,轻轻拿起勺子,先舀了一勺汤。
极致的清亮,好像那不是汤,而是天山的湖水,闪闪发光。
将汤送进嘴里,也好似把整个湖泊的鲜美都送进了嘴里,纯粹的、以用心细致为导向的鲜灵之味,毫无疑问是人世间的极致体验。
让人不禁忘却凡尘、洗涤心灵。
此时,再吃一口鸡豆花。
如凝结的琼脂滑入嘴里,如此的鲜嫩、恍若无物,所经之处全是对口腔和食道的抚慰。
因为工作忙碌和饮食不规律,陆时序贯来有胃痛的老毛病。
但是这样一碗鸡豆花下肚,他身体的沉珂疾病都好似尽数消散了。
这样灵台空明、遗忘所有过往烦恼的享受,已经超出了普通的美味范畴,而是达到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陆时序顿时觉得,南枝她不是厨师,而是艺术家。
他第无数次为她的才华和手艺而折服。
南意瞥着他的表情:
“怎么样,好吃吧?妈妈做的鸡豆花超级棒!”
陆时序郑重点头。
父子俩难得意见一致,于是气氛逐渐的融洽友好起来。
等鸡豆花品完,吃着其他菜时,他们还会聊点别的,比如南枝的事情。
一谈到南枝,他们就有说不完的话题,关系也无限拉近。
总算是……有点真正父子的模样了。
-
与此同时。
和陆时序一样接受着味觉洗礼的还有另外一人。
没错,正是昨天也来过,却遗憾地没能吃到鸡豆花的老梁。
老梁昨天虽然把汪勇痛骂了一顿,但汪勇最后还是帮他留好了包厢以及鸡豆花的预约。
于是老梁又叫上了昨天两位朋友一起,坐在了昨天同样的包厢内,连位置都跟昨天一样!
朋友开玩笑:“还以为现在不是白天是晚上呢!完完全全旧事重演啊!”
老梁却摇头说不一样:“我的心情不一样。”
昨天来时是无聊、不感兴趣。
但现在,是充满期待!
在等待的空隙时间里,老梁想到楼下的盛况:
“没想到中午的生意居然能比晚上更好!看来永年楼是真的重新起来了!”
知晓具体情况的作家朋友却说:
“我敢说这里有八成的人都是冲着综艺节目来的。我看啊,等人家团队离开了,这永年楼还是会恢复老样子。”
老梁分外诧异:
“什么综艺节目?”
作家朋友一脸的无语:
“我昨天不是给你说过吗?你忘了?”
老梁诚实点头:
“嗯,我没仔细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家朋友只好把《幼崽》和南枝的事情全部讲了。
边说还边感慨:
“之前她做黄金蛋炒饭的时候,我就有所耳闻,但身边大部分人都没有当回事,觉得又是综艺节目的炒作。后来她开了店,连朱晋都去吃过,还上了钟导的新纪录片!再后来,她在节目里复刻了辋川图小样。现在,更是做出了极品鸡豆花……现在圈里都在讨论她是哪家的后代呢,这么小的年纪,居然能达到那些烹饪界的泰斗级别的水平!这简直不是天才,而是怪物!”
老梁迟钝地一字一句说:
“所以她今年才20多岁……”
“对啊!特别年轻!”
老梁都听傻了。
就在这时,鸡豆花送到了。
一股清淡却直击灵魂的香气随之飘来……
没错!
就是这个味儿!
老梁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川地,在蒋老的酒楼里,第一次吃到鸡豆花的场景。
他当时见识少,没见过鸡豆花,还奇怪怎么把普普通通的豆花用这么漂亮的青花瓷碗端上来,根本不以为意。
可越是不以为意,而后带来的反差感就越发强烈,以至于那味道在他的脑海里镌刻下了烙印,成为了让他永远无法忘记的味道。
现在,这股记忆里的味道重新飘散开,牵动他的万千思绪。
等鸡豆花端到面前,老梁深深吸了口气。
他拿起勺子,仿佛过去千百次的那样,舀起,吃下。
啪嗒。
啪嗒。
旁边的作家朋友惊得站起:
“老梁!你、你怎么哭了!”
老梁惊讶地抬手抹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
被两位朋友盯着看,他也不尴尬,只是怅惘地叹气:
“只是没想到,还能吃到记忆里的味道。”
作为食客最遗憾的是什么。
就是那些作为灵魂烙印的美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回、世人的悲欢离合,而消失、变味,最后成为永远的遗憾。
但是现在,他的遗憾被这碗鸡豆花给弥补了。